四爺應了一聲,不問甚事,隻起身:“臣這便去辦。”
嬴政點了點頭,看著人退了出去,他才放下碗:寡人亦要看看,你予阿姊幾分真心。
說著,便站起身來,朝外走去,看著阿姊從外麵進來,他才笑了:“叫阿姊擔憂了。”
桐桐搖頭:“我也出宮一趟,有些事,我帶著蒙毅和蒙恬去辦。”
嬴政拉住阿姊:“……莫要殺他。”
桐桐站住腳,回頭看他。
嬴政問阿姊:“您還記得曾祖父在世時,您與曾祖的對答麼?”
說的話多了,你說的是哪次?
“就是那次,曾祖父提起的,有婦人在丈夫棺木前與情人私會,被婆家撞破,告到官府。婆家認為未過孝期,與人苟且,乃是侮辱先夫。官府如何判的,曾祖當年所言,阿姊可還記得?”
桐桐沉默,當日的一幕幕便在眼前。
彼時,嬴稷說:“此羞辱前夫,然斯人已去……以此而害命,何必!因而,剃鬢發以示懲戒便罷了,隨她去吧。”
而後,嬴稷又跟四爺說:“以荀子之理念,禮當先,此婦怕是不得活了。你欲學荀子,荀子亦有長處。然,大秦若舍法而就禮,寡人不欲也。”
嬴政看向阿姊:“阿姊,依法而行,留其性命。”
桐桐回頭看向嬴政,目光複雜。
嬴政看向桑榆:“請駟車庶長進宮。”
桑榆應了一聲,轉身疾步而去。
嬴政朝阿姊笑:“阿姊,殺人,易!不殺,難!弟每日需得在殺與不殺之間徘徊,而後忍其性,合其行。若生殺予奪隨王者之心,此亦非政本意。”
桐桐一下子便笑了,轉身應了一個‘諾’,便出宮辦事去了。
嬴政一步一步往甘泉宮去,贏傒進宮時,他已經距離甘泉宮不遠了。
贏傒看向嬴政:“大王可有決斷?”
嬴政點頭,而後率先往甘泉宮而去。
甘泉宮裡,趙姬坐在上首,懶懶的歪著,知贏傒前來,臉上略帶不耐:“大王需得用印?”
嬴政坐下,一抬手,桑榆端著托盤上前,嬴政又伸手,將托盤上蓋著的錦帛掀開,裡麵赫然一把剃刀。
贏傒怔愣了片刻,默默的低下頭。
嬴政看向太後:“秦律,太後當知!夫喪……孝期與人苟合,此乃羞辱先夫之舉,需受剃鬢角之刑!”
趙姬滿臉的慌亂,瞬間便白了臉色:“何人……何人汙蔑……汙蔑於我?”
嬴政低著頭:“文淵侯昨夜趕路,天亮之前回鹹陽,此時已去了丞相府。呂不韋家中有子七人,呂三子為其一!他看中呂氏一族,焉能因一子而毀一族。至於嫪毐,市井混跡,而今隻怕已被阿姊拿住!那等宵小之輩在阿姊手中……”
“你們要作甚?”趙姬一下子便站起身來:“你要作甚?他是我的人!他是我的人!他迄今不知我身份,他隻以為我乃侍奉於太後身側的寡婦……並無其他!他無意冒犯,我二人巧遇於荒野,兩情相悅,情不自己而已!”
她過來,一把抓住兒子的臂膀:“正兒,不能殺了他,他尚年輕,為人單純……”說著,她好似懂了,說著,便從懷中取出印璽,“你是想要此物,是否?你是想要此物,是否?”
嬴政看她,無言:無人要殺那人!那等蠅營狗苟,隻能侍人以色之輩,殺他臟阿姊之刃!
趙姬卻以為兒子為了要回印璽,便以嫪毐之命要挾以她。她一邊哭一邊笑:“給你!給你!放了他!莫要傷他性命!此一生,唯他待我真心。你若真殺了他,我便陪他去死。我要讓世人知道,我死後陪嫪毐而葬,不入皇陵。彼時,你又如何麵對世人?”
嬴政接過印璽,看向掛著的先王遺像:“父王,此物兒收回了!”她不配得此物,不配!
說完,他看向贏傒:“太後於先王孝期與外男苟合,羞辱先王,依秦律,行剔鬢角之刑,請駟車庶長見證。”
贏傒看著大王幾次欲言又止,但到底是點了頭:“行刑!”
趙姬看著兒子冷漠的臉,她冷笑不止,而後就那麼坐著。宮人上前,以剃刀將其鬢角剃下來,烏黑的秀發掉落兩縷,極其難看。
嬴政說:“年尾祭祀,次年年首慶禮,來年除孝,儘需太後出席。”
趙姬一下子抬起手捂住鬢角,驚愕的看著兒子:“你要我出席?”
“太後有何不出席的理由呢?”嬴政眸子冷冷的:“各國使臣已然在來鹹陽的路上,年末為敬,不可馬虎。彼時,太後亦需召見,此方為大秦待客之禮。太後不能勝任?”
趙姬捂著鬢角的雙手不住的顫抖:“已然行刑,何必要如此羞辱於你母?”
“此刑,便是以辱對辱,若您隻藏於宮殿之中,此對被羞辱之人,是否不公?”
“難道此不失你顏麵?”
“不畏人言,奈何以人言嚇之?”嬴政說著,便轉身往出走:“政,此一生再不畏人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