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風韻(140)
桐桐不僅叫人每日不間斷的念信, 該放燈的時候還是會放燈。
諸如秋裡,秋雨多呀!雨多了,河水猛漲,有潰堤之險, 此乃常事。
於是, 她又放燈, 此次放的多了, 不是給魏王的,是給大梁城中魏人的,告知他們:
第一, 近期有雨, 就在此三兩日。請檢查屋舍是否要修繕,將乾柴挪至廊下, 連日陰雨, 濕柴不易點燃。
第一, 雨中值崗難免風寒, 需得當心。薑湯常備,若不然,城中人口密集, 聚集嚴重,必導致風寒蔓延。
第三,夜間需警醒, 若雨勢大,河水暴漲。亦或者上遊下了大雨, 下遊河水跟著漲,而後導致潰堤。此種境況下,小門小戶之屋舍最容易坍塌, 當心存警惕。
不多,大致意思隻這三點。
魏王拿著此等帛書,下令:“士卒黎民不得私收此物……”話未說完,便擺擺手,便是不叫城中人撿了此物去,贏蠶亦會安排人呼喊著‘好心’提醒的。
此帛書,贏蠶好似句句好意,可其實句句殺機:
第一,亂民心。
秋雨之後,天漸冷,城中取暖物資必不夠。下雨尚且怕柴草淋濕,無以生火。若是冬日來臨,庶民禦寒衣物本就少,往年儘皆以柴草取暖。而柴火隻要勤快便可得,可今年便是勤快,上何處打樵準備柴草去?
城中糧有、布帛有,卻無以禦寒,庶民焉能不慌?家中有老者,有幼童者,尤怕。
第一,亂軍心。
軍中同吃同住,軍中晝夜值崗,軍中一旦有人惹上風寒,緊跟著便一營一軍儘皆病倒!
風寒此病症難治愈,沾染風寒者,十有七八殞命。若是如此,豈非未戰而先死?
第三,亂君心。
如今這天氣,許是有雨,有雨一定會漲水,可漲水就會潰堤麼?
未必!
可寡人而今敢賭不會潰堤麼?贏蠶之意,意在恐嚇。
她在恐嚇寡人,隻要暗中壞堤,潰堤便可淹城。隻要借助雨勢,水漫大梁,魏國亡矣。
魏王捏著布帛,雙手直抖:贏蠶此女,無恥虛偽!
庶民眼中,她慈眉善目,可謂仁厚已極!
然實則,她奸猾狡詐,無所不用其極。
魏王看向外麵的晴朗的天:隻要不下雨,便好!隻要今秋無雨,便可安然矣。
可這蒼天似乎偏寵於秦國,第一日傍晚,雨滴掉落。初時確實不大,然則夜裡,至子時前後,雨越下越大。
魏王夢中驚醒,坐起身來,推開龍陽君赤腳下地,從寢宮裡出去,火把照亮了寢宮外,光亮之下,廊下似是掛著雨幕,水順著地麵無聲的流。
雨真的如期而下,且雨勢極大。
深秋、雨夜,風吹著渾身濕透的將士。
魏王下令:“速去!速去備傷寒之藥!速去看城中可有房屋坍塌,救婦孺!先救婦孺。”
傳令官應諾而去,魏王直挺挺的跪下,仰頭看著黑漆漆的雨幕:“蒼天——蒼天——爾何故助紂為虐?爾為何助紂為虐!”
龍陽君緩緩走出來,將鬥篷披在魏王身上:“大王!”他伸手將人往起攙扶:“大王,您若染病,此萬事皆休。”
魏王看向龍陽君:“此境況,當如何?當如何!”
龍陽君低下頭,良久才有將頭抬起來,看著魏王的眼睛:“大王,如秦長公主這般,大梁可守的住?”
自是守不住的!她不著急,但自己急,城裡的將士與庶民著急。
龍陽君搖搖頭:“您這般想,朝中大小官員儘皆如此想。而今他們在城中,若不降,他們還餘甚?既然明知要輸,何不早降!
一則,免受困厄之罪;一則,先降者先立功於秦國。為長遠計,而今在各家府邸,不知多少人在謀算著,如何能得一份潑天大功。
若是如此,大王,您之危比城中數十萬將士庶民之危更大!”
魏王微微變色,此意是:有人意圖造反而邀功於秦國?
龍陽君站於魏王身側:“大王,您無論做何種決定,臣必守護您。便是一死,絕不棄大王而去。”
魏王:“……”
龍陽君看著雨幕:“大王,贏蠶不會殺您!可而今這大梁城內,想殺您者眾。”
魏王朝後退了兩步:“寡人不信,我魏國之臣,這般輕易便背叛於寡人。”
“可大王呀,您忘了!贏蠶擅用密探,這城中必有密探,密探在何處?他們是否在朝臣府上,是否有鼓動慫恿之嫌?”
龍陽君說著,便又垂下眼瞼:“大王,韓滅了,趙滅了,您可見幾位大臣殉君殉國的?求生乃人性,違背不得。”
魏王笑了:“因而,你勸寡人降?”
“未曾!”龍陽君搖頭,“臣隻是不願您死於他人之手!折損於秦國,亡於贏蠶之手,此非折辱。可若是喪命於他人之手……大王可甘心?”
魏王未再言語,而是凝視了雨幕良久,緩緩進了大殿。
雨持續七八日,城中乾柴用儘,染病者果然極多。
一場秋雨之後,天氣陰冷。
秦軍營地上,日日有魚腥味飄來。燉魚湯為飯食,此證明有水師於水上遊弋,打魚不過順手而為。
一場雨之後,麥苗綠油油的一眼望不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