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風韻(141)
大雪漫天, 桐桐酣然而眠。
邯鄲城中本就有呂宅,四爺在邯鄲任事,住回了呂宅。
溫房裡暖意融融,鐵鍋中有蓮子銀耳雪梨, 燉的正是時候。烤爐上花卷被烤的金黃, 他用夾子給夾到一側, 放著。醃好的肉在盤子裡放著, 現烤才好吃。
桐桐這一覺直至傍晚才醒,一醒來先迷茫,而後看向四爺, 又打了哈欠。
四爺將肉給烤上, 說她:“舒服了?”
這一覺是真舒服!身下柔軟,鋪的是茵。
茵乃是一種墊子褥子, 專門鋪在馬車裡減震用的, 特彆柔軟。
這玩意什麼感覺呢?
那詞不是說‘綠草如茵’嗎?就是綠草地, 輕輕的柔柔的, 躺上去綿綿軟軟的感覺,大概就是茵的感覺了。
桐桐伸懶腰,又張大嘴打哈欠:“舒服。”枕頭也是稻糠填充的, 比木質的、瓷質的更舒服。
從被窩裡起來,邊上的溫水端起來就灌了。而後才軟踏踏的坐於四爺對麵,乾脆盤腿而坐。
案幾上有吃的, 她先抓了果子,潤潤喉。
四爺遞了熱帕子, 她接過去抹了一把臉,又發呆去了。
“想怎麼解決這個貴族?”四爺一邊給烤肉,一邊問。
嗯!朝廷裡肯定是要吵翻了。分封製與郡縣製, 該如何選擇?
四爺就說:“廢黜分封製其意義不在一統六國之下!”但是呢,周朝是分封製,而周王朝延續了八百多年。
八百多年,任何事都成了天經地義。就像是《周禮》,不自覺的,大家都在遵從周禮。
莫說周才亡,便是周亡後的兩千年,所謂的習俗去細究,依舊能找到周禮的印記。一代一代傳承,就成了一種約定俗成。
好似事情本來就是那樣的,不那樣的都是錯的。
一如分封製,八百多年都這麼過來了,本來就應該分封,憑什麼不呢?
桐桐點頭:“所以,秦廢黜分封製才像是腦子有大病。誰都不滿意!貴族不滿意,庶民尚且不懂什麼該滿意什麼不該滿意。”
因著始皇帝驟然駕崩,秦二世而亡!哪怕是漢朝,都說漢承秦製,可再是承此製,它依舊采用了分封製。
對於秦之所以亡,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覺得秦采用了分封製,導致貴族不滿,從而導致了大秦的覆滅。
四爺將肉翻麵,一邊忙活一邊問她:“在你看來,陳勝吳廣這樣的,算是農民起義的領袖……”
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話在而今意義非同一般。
四爺真笑了:“陳勝自立為王,國號‘張楚’。”
嗯!
“陳勝有一下屬,名叫武臣。此人自立為趙王,陳勝大怒,欲殺之。而他的謀士勸諫他,‘秦未亡而誅趙王將相家屬,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立之!’”
桐桐點頭,這都是《陳涉世家》的原話,意思是:秦朝還沒亡呢,就殺了趙王極其家屬,結果就是招致怨恨,如同再生一個仇視我們的秦朝一樣。與其如此,那便不如冊封他吧。
就聽四爺又說:“於是,陳勝冊封武臣為趙王。而後韓廣在燕國貴族的勸說下,自立為燕王;田儋本來齊國王族,後來自立為齊王;甯陵君咎為魏國後人,被陳勝冊封為魏王……”
桐桐:“……”誰記得這麼詳細,“這不就是,陳勝吳廣一起義,周朝時期的各個諸侯國的勳貴後人就跟著起事,自立為王,複國!
說起來是奉陳勝為‘天下共主’,但其實不還是躲在陳勝身後麼?”
“對!就是如此。陳勝這個你覺得是農民領袖的,他已然被左右了,他沒有什麼主張,他走的是周朝的老路。”
桐桐:“……”要是照這麼說,“項羽豈不是也走的分封路子?”
“對!他分封了十八路諸侯,自稱西楚霸王。”四爺看她:“懂了嗎?慣性這個東西,是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去改變的。八百年的印記,那是一朝一夕能抹掉的?”
桐桐:“……”
四爺又說她:“你這次是不是俘獲了一個叫張耳的?不覺得名字熟悉?”
桐桐在腦子裡扒拉:“張耳?”她想起來,“哦!他呀!”
此人原是信陵君魏無忌的門客,後來在魏為官。曆史上,魏國滅了之後,他隱姓埋名,後參加了陳勝吳廣的起義,最初為校尉,還勸說過陳勝冊封六國諸侯後裔為王。後來投靠過項羽,又投靠劉邦,被劉邦冊封為趙王。
四爺就說起了漢朝:“秦因何而亡,六國勳貴為何反秦之聲那般大,劉邦儘知!若是繼續郡縣,漢也坐不穩。於是,他繼續分封,但也保留了郡縣。天子所轄之地施行郡縣製,其他諸侯自稱‘國’。
不過,諸侯國麵積加起來,與天子所轄麵積幾乎等同。如此,可保障天子之權利!直到漢武帝時期,削藩並施行推恩令,這才使得政權集中,達到了一個大的穩定。”
桐桐明白四爺的意思了,他其實是說,曆史上的秦朝這一步跨的有點大,事實證明,此舉反彈過甚,問題極多。但是漢朝施行之策,卻可以借鑒。
換言之:分封與郡縣並行一段時間,化解它。
四爺又添了一句:“交叉!”
“什麼?”
“交叉冊封。韓國之貴族封地可放在魏國,魏國貴族的封地可放到趙國,打亂它,使其失去依仗。”
桐桐伸手,四爺便拿了手劄遞過去。桐桐接過去,抓了筆將自己的名字寫在四爺名字邊上,而後轉身便喊人:“八百裡加急,送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