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21)
等周碧雲追過來的時候, 看見齊家的大公子從馬上下來,進了叔珩的宅子。她追過去,到了門口一推門, 繞過照壁, 就見一十一三的姑娘端著茶盤看過來。
這是叔珩找來照看門戶的,她的腳有些跛, 做不了重活, 不好找差事, 叔珩給接納下來了,就在這宅子裡收拾。是很勤快的孩子,家裡收拾的很利索。
“夫人。”
周碧雲點點頭,問醜妮,“一個人在家……能行嗎?”
“行!”醜妮朝裡看了一眼,“大人在書房待客……”
周碧雲接了茶盤, “我給送過去吧。”
是!
周碧雲往書房去, 還沒到跟前, 就隔著玻璃窗看見裡麵的情況。兩人隔著書案坐著, 叔珩坐在主位上, 不住的搖著扇子。書案上的蘭花因著點風跟著搖曳著!
對麵坐著齊家的大公子, 這位公子如芝蘭一般,老爺常誇, 說是做官做的極好。父親為首閣, 身上卻毫無矜驕之氣。這會子他坐在圈椅中,手裡也緩緩的搖著扇子。
再近兩步,就聽見這位齊公子溫潤的聲音,他以一種不疾不徐的語氣,輕聲說著話, “……終歸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與金逸塵有些交情,金逸塵此人與金雙城不同。他這些年做海貿,為人甚是低調。金雙城彆人的麵子不給,金逸塵的麵子會給的。”
金逸塵是金鎮北的大兒子,平時很少聽到有人提起他。
“不若我來攢局,做這個和事佬。”齊渭低聲道,“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三妹妹,官場處處險惡,還需謹慎。結交一個人,總比得罪一個人要強。”
“齊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桐桐說著,就用扇子指著桌上的蘭花,“你瞧,這個東西呢,養在書房裡,金貴的很。這樣也養不好,那樣也養不好。可你說,它長在山裡,不也長的挺好嗎?凡是山中蘭草,皆為極品。
我知齊家兄長愛護之意,可從當差起,我便不是林家小女娘,而今我是朝廷六品衙門的主事之人。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做了之後會承擔什麼後果。若是一直在長輩父兄的關照下,我便如這桌上的蘭草一般,隻是名貴——而已。這豈不是與我為官的初衷相違背?”
齊渭沉默良久,不過一歎。
桐桐打量了他一眼,就笑道:“齊家兄長與金雙城怎麼和解,不與我相乾。我也知道,兄長是擔心齊一哥哥……怕他心思單純,在外單獨走動被人給坑了。因此,您要出麵解開這個結。此做法,我認同,且理解。兄長護親之行,無錯。”
齊渭失笑:“三妹妹,你這麼說……為兄當真有些無地自容了。我維護齊民的心思跟維護你的心思是一樣的……”
“知道!知道!且感激不儘。他日兄長若有用的著我的地方,絕不推辭。這次,就當小妹不識抬舉了,好不好?”
齊渭隻能起身,“行!我的林大人,要是遇到難處理的事,千萬記得找我。跟我……你不用這麼客氣……”
好的!好的!
周碧雲朝後退了幾步才往前走,“……茶才好,怎麼就走了?”
齊渭趕緊見禮,“叔母,您過來了。”
“是啊!這是……要走了?”
“是!”齊渭看了跟在後麵的小林大人一眼,無奈的搖頭,“還有點事,先走了。改明兒上門給您請安。”
桐桐拍了拍周碧雲的手,“娘,我去送齊大人。”
愣是把人送到門口才回來,周碧雲忙道:“你姐還是給你惹麻煩了?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桐桐就笑,“沒有!一個人一個處事法子。齊大人有他的考量,我有我的考量,我倆不是一個路子。但他是好心,我領情。”
她說著,就把茶盤接到手裡,帶她去書房,“也彆怨我姐,這事她沒錯。您踏踏實實的,放心吧,有我在。”
‘我有在’!這三個字對周碧雲來說,是這輩子聽過的最叫人踏實的話。
她回去就跟林憲懷說,“我也是好命!出嫁以前,我爹總說,有他在;出嫁之後呢,過的平穩,不管出什麼事,你都說有你在;到了要做婆婆的年紀了,我閨女說,有她在。原先,我怕你不如我爹靠譜,其實你挺靠譜。現在呀,我也有點擔心老三不如你靠譜……可一想,我這命挺好,我就琢磨著,估計老三要比你靠譜。”
然後他家老三果然就很靠譜。
林憲懷就琢磨著,她這麼忙,老家來人了,他帶著家裡閒著的這三個去接便是了,也就不打攪她了。等她下衙了,再回來聚聚便是了。
到了碼頭,碼頭一切如常。老家的船來了四五條,除了林家的、周家的,還有新親黃家人以及新娘子的嫁妝。
林憲懷也早就預訂好了碼頭上的牙儈行,不管是人還是行李,對方出人出馬車給送到家裡,隻要支付銀兩即可。
船一靠岸,好一番契闊。
林家兩位老人都在世呢,長孫成親,這般大事,能不來嗎?祖孫三代相見,又有兄弟叔嬸問候,再加上新親見麵,怎一個熱鬨了得?
走走走!先上岸,用飯罷,船上的行李也就卸下來了。
仲琴和季瑛去接了黃家的姑娘,羞的伯瓊都不好意思往過看。
大人們一邊取笑著,一邊下船。
飯食都是預定好的,清淡好滋味,比船上這一路吃的可好了太多了。這邊貨裝好了,能動身了,結果一百多的人馬烏泱泱而來,迅速戒嚴了碼頭。
酒樓的掌櫃‘哎喲’了一聲,“帶著火|器來的,這是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