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看不出自家小姑子有沒有什麼情緒,可吃了飯,就見她還是一個人往前院去了。
桐桐走的很慢,時而還蹲下來把花圃裡冒出來的馬齒筧拔出來放在石台上,間或是把框子裡種的紅薯和玉米給梳理梳理,紅薯苗該壓了,玉米該澆水了。
醜妮遠遠的跟著,拎著冰過的紅棗醪糟,一直等到伯爺進了書房了,她才進去,把醪糟罐子拎進去,用隔溫罩給扣上,這才退出去。
黃氏問說:“是不高興吧?”
醜妮搖頭,“不像是不高興,倒像是又有什麼心事。我進去的時候,伯爺正看朝廷邸報。”
黃氏:“……”自從住進了伯府,幫小姑子搭理庶務,她這才知道,原來朝堂距離她這麼近。這裡真的每天都有事關天下大事的事發生。
她說姑婆,“晚上烤肉吧,這個吃著有胃口。多點菜蔬也行,不怕不消化。”
行!這就去把肉醃上。
下半晌的時候,秦敏來了,腳步匆匆。
她是熟門熟路,進來喊了一嗓子,告訴主人來客人了,之後就直奔書房。
桐桐給遞了醪糟:“一頭的汗,是聽到什麼消息了?”
秦敏咕咚咕咚全喝了,“……常閣老……”說著,從懷裡取了紙張遞過來,“您看看。”
桐桐接過去打開,這又是一份倡議書。
自從自己用了一次倡議書之後,這玩意成了一個誰逮住都能用的東西了。
這份倡議書倡議什麼呢?倡議官員得先有德。
德這個東西,對吧?是一把尺子。比如說,官員養外室,這就失德;再比如說,官員不尊師重道,忤逆師長,這也叫失德。
常閣老這個倡議對嗎?對的!道理上肯定是站得住腳的。
所以說,她能做到閣老呢。手段很高明!這分明就是對羅君如不滿,當然了,不尊師重道,忤逆師長的還有自己。
所以,叫一個閣老用手裡的權利去收拾弟子,太掉價了。幾個毛丫頭,順手的事!站的高,看的遠,抬手就是颶風,尾風隻這麼捎帶的掃一下,就夠你們這些不聽話的受的了。
桐桐就笑了,拿著這個倡議書反複的看。
秦敏繼續喝她的,“您還笑呢!我覺得常閣老不止是衝著羅大人,也衝著您來的。”
“我跟她不睦,這是私下的事!並沒有將翻臉鬨到明麵上。她想隔空抽我,我不在意這一巴掌,她能奈何?拋開這些成見,你隻說她的倡議有沒有道理?應該不應該?”
自然是有道理,也是應該。
“對嘛!這就行了。德,得重,不管什麼時候。”桐桐坐回去,“但是,德這個東西,標準是什麼呢?這個卻有待商榷。還是像以前一樣,父母之命忤逆不得?不對吧!愚孝愚忠都不該提倡,聖人也不提倡,對吧?天地君親師,師尚在親之後。那對親長不能愚孝,對師長難道得愚孝麼?這個理是得辨一辨的。”
辨一辨?怎麼辯?
桐桐開始研墨,她寫了一篇文章,署名就是自己的名字。然後等乾了之後反複看了幾遍,就提給秦敏,“替我跑一趟,找顧玉娘顧大人,問問這篇文章能不能發表。”
秦敏收了,轉身就走。
顧玉娘都要下衙了,就見到了秦敏。一說來意,顧玉娘就先要文章,“我看看。”
這一看之下,顧玉娘倒吸一口氣,這是要打起來呀。她低聲道:“今兒肯定排不上了,你回去告訴伯爺,後天一定能上。但是,明天我等她一天,若是要反悔,我隨時將文章抽回來。”
好!我這就去回話。
顧玉娘等了一天都沒等到林叔珩抽回這篇文章,於是,在隔了一天隻有,這篇署名為林叔珩的文章,就見著報端了。
常青蓮早起的習慣,一邊用早飯,一邊看報紙。
她坐過去的時候,今兒的報紙已經放在桌上了。她一手端著豆漿碗,一邊翻著文章。最醒目的位置依舊是關於倡議書的。有很多人對倡議書深入解讀,都覺得這是值得提倡的。
她掃了兩眼,也沒太在意。翻了一個麵,背麵這篇文章的標題是——管仲仁乎?
怎麼談起了管仲?這又是哪個書呆子要引經據典,對朝廷如今的賦稅指指點點麼?
她往作者那裡掃了一眼,署名:林叔珩。
常青蓮當時就放下手裡的碗,一字一句的讀起來。讀完之後,她閉眼拂手一掃,豆漿碗直接被掃下了桌子,瞬間摔的粉碎,沒喝完的豆漿撒了一地,飛濺的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