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127)
四爺從小皇帝的手裡接過苦楝子手串, 然後皺眉:“折子呢?”
小皇帝將折子遞過去,“……至今未歸,恐是……凶多吉少。”
站在這裡的,除了明見司軍侯, 再有便是除了林憲懷之外的五位新閣閣老。
這會子, 那一遝子書信還有這手串, 都擺在麵前。
小皇帝眼圈紅紅的, 這手串怎麼做的,他全程參與了。去年秋裡, 還在山裡論‘治大國如烹小鮮’, 不過半年的時間而已, 送回來的便隻有手串。
這要是人沒了……怎麼辦?
才這麼一想, 他的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竟是哽咽難言。
金鎮北小心翼翼的看著兒子:這種事……你可得想開。再說了, 那臭丫頭命硬, 說不定……
四爺轉臉去看地圖, 戰報上寫了, 桐桐是從哪裡下船, 從哪裡登陸的,“……若是人活著,她必然緊著逃命。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是怎麼去怎麼回, 這是唯一熟悉的路徑。所以, 她要撤,還得從下guan這個地方。從這裡上船……必然得搶船。假設她活著,又不見人歸,除非有傷員。
傷員坐船, 容易叫人起疑!那就不如搶了船自己出海。可朝哪邊去呢?往長崎,那邊正在大戰,是戰場……太危險了!去濟島?太遠了!隻有橫跨半島與九州之間的海峽,在釜shan登陸。然後隱藏,給傷員充足的養傷時間。”
什麼死呀活的,什麼失蹤了……扯淡!她要是死在刺殺的事情上,那她下輩子也得嘔死。
所以,四爺隻帶了苦楝子手串,“請明見司馬上派人去釜shan,秘密尋找。她一定會留下明見司的聯絡記號!”自己去了也無用,雙腿哪有消息走的快?
小皇帝眼睛一亮,看德姑姑:“快!能陸續殺那麼些人而沒有被人發現……她就一定有機會逃出去……速派人接應……”
正是!若是被人逮住了,或是發現了蹤跡,那倭國就不會一怒而出兵,導致這一場大敗。
四爺跟眾人行了一禮,親自去看了林憲懷。
林憲懷的頭上,手上都紮著針,醫官守著呢。班房裡,秘書丞在邊上侍奉。
四爺走過去,林憲懷才睜開眼,嘴角嚅動數下,卻未有當著其他人的麵再問其他。
“無礙!”四爺坐過去,沒法叫醫官走,隻能在林憲懷的手裡寫下了‘釜shan’這兩個字。
林憲懷眼睛一亮:確定嗎?
四爺篤定的點頭,“安心!隻管安心便是。”
林憲懷知道,這是一種可能!僅僅是一種可能而已。
捷報傳來,滿天下都是歡天喜地,滿京城都是鞭炮齊鳴。來往的官員也都是相互賀喜,這確實該大喜。
林家沒放鞭炮,因為這會子終於反應過來了,叔珩沒回來,還是去打仗了。不過如今大勝,應該是要得勝歸來了。
周碧雲不放心呀,不住的問:“傷亡名單……”
“以叔珩的爵位,若是有傷亡,名單上必有,早傳回來了。至今沒有來報信,那必是平安的。”隻是不見人,心裡不踏實而已。林伯瓊安慰母親,又催她,“就算是打完仗,也要撫恤將士,也複盤戰況,要報戰損,這一來二去,又是兩三個月。她隻要能在入秋的時節回來就不錯了。”
所以,彆守著了!該乾嘛乾嘛,“我爹必是忙著呢,這麼大一場勝仗,新閣肯定得晝夜不停的轉……”
周碧雲回去跪在娘娘仙的神龕前:“您千萬保佑!保佑我兒平安歸來。”
黃蕙荃去廚下,跟姑婆一塊,“準備些素齋吧。”
回頭悄悄去寺廟一趟!
打了仗,不見人,哪怕是活著,可也得知道傷了沒有呀。
仲琴手裡拿著針線,一會子功夫,刺了手指十幾下。她抬手將針線扔到一邊,將手指含在嘴裡,見季瑛慌張的看她,她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不許說出去。”
都說至親遠行,針戳指尖,怕是遠行之人遭遇不順。
季瑛嚇的把手裡的蜜餞放下,仲琴搖頭,“是我心裡慌,不小心戳到了,跟其他的無關。”
“要不……要不,我再出去打聽打聽……按說,打了大勝仗,三姐必知家裡惦記,也該寫封信回來呀。怎麼隻有朝廷的消息,沒有信兒。”
“朝廷的消息是八百裡急報,信能走那麼快麼?等吧,想來三五天之後信就來了。”
可彆說三五天了,成十天都不見家信。
家裡人都沒法自欺自人了,周碧雲看林憲懷:“你說實話,叔珩怎麼了?是不是傷哪了?”
“不是!”林憲懷隻能現編,“她在海島上,來往並不方便。”
“為何會在海島上?”
林憲懷:“……”怎麼說呢?“有些島是無人島,得確定島嶼的歸屬,需得周邊數國寫國書承認該地屬新明。那些無人島,之前不重要!之後很重要!水師需要補給地,她在處理這個事情,說不得還得去呂宋諸國……該有信的時候就有信了。沒有送壞消息,這證明人好好的,你急什麼?”
周碧雲跟林憲懷做了半輩子夫妻,總也說假話,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她沉默了,不言不語。
林憲懷攥著周碧雲的手用力,“好好的!慢慢等著……會回來的!”
桐桐扮作一婦人,穿著旗裝,買下了釜shan一處院子。她說一口流利的滿語,旗人的禮儀嫻熟,因此,並未露餡。
又因舊貴族被清洗,滿人地位明顯上升,因此,她帶著家人住這裡,並未有人懷疑。
怕買藥露了行蹤,她將藥方子拆開,有的是婦人補氣血的方子,有些是治療痹症的,有些是治療扭傷的。在不同的藥鋪子買了草藥,回去重新調整,治療外傷。
回了房間,才能給自己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