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扶搖(153)
這晚月色正好。
小皇帝落了一顆棋子下去, 四爺隻掃了一眼,又跟著落了一顆。兩人有來有往,他們不覺得,但是在邊上圍觀的老管事卻覺得:陛下的棋下的越來越好了。
這位金大人偶爾會離京查看工地的情況, 若是林伯爺在家, 那基本晚上是不會來的。若是金閣老不值夜, 他也不會來的。
而今是林伯爺不在, 但金閣老按說不值夜呀,今兒怎麼過來了?
小皇帝卻理解,怕是金閣老回外麵的家了, 金大人跟自己一樣, 成了孤家寡人, 無處可去了。
因此他打發老管事,“叫廚下給我們下點麵條吧,用涼水過了, 切點菜碼,調點小料……”
噯!這就去。
結果也就是下個麵的工夫,這會子飯菜才端上來,金閣老的急折送到宮裡來了。
小皇帝還以為是急事, 就連四爺都以為朝中又出大事了。
誰也沒想到是這個事。
小皇帝拿到哪裡,折子反複的看了好幾遍, 他是一愣二愣三愣, 看一次愣一次,終於覺得看懂了,然後更愣住了:金鎮北……這個人,年輕的時候腦子是被棒瓜砸中了吧!這怎麼辦的都是個棒槌事呢?
金肆曄這種人,怎麼會有這麼個爹呢?
人家早早的跟林叔珩相好了, 林叔珩是什麼成色,他找的那些個又是什麼成色?
那都不是奇奇怪怪能形容的,那真的是極品中的極品,就是把新明上下犄角旮旯的翻騰一遍,細細過篩子都未必能找出來,可偏偏就叫他給撞上了。
按說,之前那幾個,說起來沒有違背律法。
像是那位佟勝丁,你能說這個女人利用金鎮北,但她做的是生意。金鎮北沒言語,那是為了他大兒子的利益。這是金鎮北的私心!
但是,若叫官員絲毫沒有私心,這怎麼可能呢?
而今,是明見司在將生意滲入草原,要不了幾年,佟家在草原形成的半壟斷產業幾乎就被取代。佟家的生意會從草原,延伸到朝X和老毛子的方向,佟家會更加依賴朝廷,而朝廷也可以從中獲利。
因著這個緣故,金鎮北並為此被監察彈劾。
至於說那位朱娥,她是因為跟金鎮北的特殊關係,才被人盯上的。她本身並不知道錢借出去乾什麼去了。而且,她沒借給彆人,是借給親戚了。而從親戚收取的利錢,並不算高。她圖的就是一放心和隱蔽,因為她不想被她兒子知道。她將那兩人當做娘家人在信賴。
這個,又能說到金鎮北的什麼呢?說他年輕的時候識人不清?
可這到底隻是私事,與他為官並不妨礙。
但這位五夫人不同呀,就像是金鎮北自己在折子上說的:她昔年年歲小,又遭逢變故,受欺壓為實……其情可憫,其行卻不可諒。
在折子上對他自己的罪責,也說了:當年剿匪,未辨實情,用兵唐突,為人所惑,致使匪首藏匿身邊二十載,其罪更不可赦!
小皇帝拿著折子,一時沒有言語。
他將折子遞過去,交給金肆野:“你看看。”
四爺接過來掃了一眼,然後一下子就合上了。這都是什麼離奇的遭遇,全叫他一個人給撞上了。
五夫人的事有點麻煩!那話怎麼說的?壞人幾乎都有犯罪之行,但不是所有的罪犯都是壞人。
就如同這個五夫人,她是壞人嗎?
她不是!
鏢局人死完了,她第一個想到的是責任。十三歲的姑娘,挑起責任,為了身後的鏢局家眷討要那筆撫恤銀錢,沒討要到,而後激憤之下,行差踏錯了。於是,人生軌跡發生了偏轉。她當年跟了金鎮北的時候才十七八而已。
那些行為發生的時候,年歲不大。她是無法估計後果和影響的!以至於後來,便無法收拾了。
但是,確實是違法了。違法以法治,這沒什麼可說的!她跟金鎮北並非夫妻,她如何按說對金鎮北的影響也沒那麼大,最多就是影響老五。
老五這一支的子孫走不了仕途了。
而這件事給老金帶來的麻煩,不止是他說的被蒙蔽,致使匪首在身邊隱匿二十年的事。
這件事裡真正麻煩的點在於:金鎮北怎麼自證當年剿匪剿殺的一定是亡命之徒呢?若是那所謂的‘六當家’的嘴一歪,非說他就是雇傭了一些青壯去嚇唬癢辣子的,那他這就是誤殺。
金鎮北信五夫人,可這件事是五夫人嘴裡說的,她沒有證據。
兩邊各執一詞的時候,金鎮北拿什麼自證?
四爺敲著桌麵,金鎮北這個折子是在請罪,他不能現在提致仕。因為他這個罪名要認真計較起來,能不能平穩落地那可不一定。
說實話,五夫人這一下,把金鎮北坑的夠嗆。
當然了,這件事,金鎮北不能證明他殺的是該殺的,對方也不能證明金鎮北殺的是不該殺的。兩方各執一詞的結果是——疑罪從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