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大些了,她躲到露台上。
再後來,不堪這種爭吵,她曾經不止一次萌發了從這裡跳下去的想法,後來她就不敢再上露台了!要是能跑出來就跑出來,要是跑不出來,就躲櫃子裡。
今兒也是,她正在家裡看電視呢,就聽到父母的腳步聲。
看電視耽擱學習,看電視浪費電,會被無休止的念叨,她得時刻注意外麵的動靜,然後提前關掉電視。
電視一關,就聽到父母一邊走一邊爭吵的聲音了。
好似聽說這一撥下崗的名單上有他們,然後媽媽責怪爸爸不會辦事,給廠領導送了那麼些禮,怎麼還要他們下崗。
而爸爸在辯解,說他當時就不願意去,那是知道胡勝利那狗東西就是個隻乾吃不辦事的,送多少都喂不飽。
兩人在門口就為這個吵吵起來了。
這孩子一害怕,當時就有藏衣櫃裡了。衣櫃裡空氣密閉,大夏天的,身下是冬天穿的大衣,上麵掛著的也是毛衣之類的東西。
能不熱嗎?一身一身的出汗,憋悶、熱,他們吵啊嚷的,一邊吵嚷一邊做飯,等著孩子回來。結果飯菜好了,想起還不見孩子。
兩人為了誰管孩子多,誰管孩子少的事又吵吵,吵吵的砸了一通,這才想起要去找孩子。
大概是是找了一圈沒找見,回來看見她在床上躺著叫不醒,才給喂了水喂了去暑的藥。
桐桐正坐著呢,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來的也是個小姑娘,她跑過來往桐桐身邊一坐:“我猜你就跑上來了。”
小姑娘就邱豔,兩人不僅是鄰居,還是同學。
桐桐問說:“你不是去奶奶家裡了嗎?”
“晚上才回來。”邱豔把裙子往下拉了拉,想把整個腿都藏在裙子裡,然後才用肩膀撞了撞桐桐,“噯!咱倆走吧。”
“走?去哪?”
“打工去呀!南邊的電子廠……一個月三四百呢。”邱豔嘟著嘴,聲音也低下來了,“我爸我媽今兒送我回老家,是跟我爺奶和叔叔嬸嬸商量,想叫我回鄉下念書……”
“啊?”
“嗯!”邱豔將頭枕在桐桐的肩膀上,“我不想回鄉下去。”
怕真的很難很難,才這麼打算的吧。
“我不用人養,咱去南邊吧……”
桐桐嚇唬她:“可不能去!你沒去過,誰知道是真是假!真要是出了門,人家把你賣了你都不能知道了。”
真要是離家出走,大人心裡得是什麼滋味。
可能做孩子的永遠無法理解那種感受,婚姻到了一定程度,真的是能把人逼瘋的。做父母的人……首先也是人呐!
但凡能過好,誰又願意把日子過成這個德行。
可吵鬨歸吵鬨,孩子一旦出事,那父母後半輩子就沒法活了!
還要再說什麼,田易陽就喊了:“林雨桐,你又上哪野去了?”
“回來了!”桐桐應了一聲,拉邱豔,“走!回家。”
再回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收拾乾淨了。
桌子上也擺著一碗掛麵,用涼水過了一遍的。麵裡沒有蔥花沒有臊子,隻放了一點鹽一點醬油和醋,好像沒有放油。
她吃著飯,稍微一動,折疊桌便搖搖晃晃的發出些噪音。
然後田易陽頗為煩躁的看過來,“吃個飯也不能消停。”
桐桐看了看桌子腿兒,這不是摔的變形了嘛!她乾脆端著碗坐在一邊吃去了。
田易陽一把將桌子折疊起來,重重的靠在一邊:“多大的人了!一天天的在家裡能乾什麼?現在還不能說,一說就發脾氣。讓你小心著些,彆毛毛躁躁的……還說不得了?”
桐桐:“……”氣不順!絮叨著罵吧。
她把這一碗飯吃了,起身去隔出來的小廚房洗碗去了。
結果水龍頭一開,田易陽一把將桐桐推開,拿了她的碗,“盆裡有水,不能用?在盆裡洗了,再把水龍頭開小涮一下就行。你這樣水嘩啦啦的,不浪費?”
桐桐隻能輕手輕腳的出去,坐在小床上沉默的呆著。
廚房裡傳來絮叨聲:“女孩子嘛,你都多大了!一天天的爬上爬下的,你看看你的衣服,穿不出個什麼樣子來……”
桐桐看了看衣服:沒臟!注意著呢。
“天這麼熱,早早的洗漱了,看看書,抓緊學習多好……”絮叨聲繼續傳來,“你呢?自己不抓緊。你當大人供你念書容易嗎?那麼大的人了,一點不知道體諒大人,看不見大人的辛苦……”
桐桐看了看床邊桌子上一堆書,什麼都砸,但就是書還整整齊齊的擺著。
那邊說著,就又帶上了哭聲,“你要懂事!媽要不是為了你,早跟你爸離了。”
桐桐:“……”貧賤夫妻,生活難以為繼,走到現在難免的!
她什麼也沒說,身體太累了,挨著枕頭就又睡過去了。迷迷糊糊當中,能感覺到濕潤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在量她的體溫。
第二天一睜眼,鼾聲傳來。
桐桐抬手拉開簾子,林守道睡在邊上的床上,鼾聲震天。他肩膀上一片青紫,像是搬運了什麼特彆重的東西。再一扭頭,看見風扇的下麵押著錢。
她抽出來數了一下,一百三十五:一百三是補課費,五塊是買文具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