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察覺,按捺著笑意,眼梢朝她睇了睇,“怎麼,芫兒不是說要為予分憂?”
蕭芫蹭過去,將下巴頦放在太後的手臂上,一張朝陽般的麵容捧在太後麵前,偏神情可憐巴巴的,惹人得緊。
撅唇:“姑母是故意的。”
“哦?”太後挑眉。
蕭芫控訴,“姑母一開始便料到我看不懂。”
太後曼聲,起了逗弄的心思:“予如何能未卜先知?”
“況且,皇帝不時便讓你看些與政事相關的書冊典籍,若你當真融會貫通,也不會全然懵懂。”
蕭芫哀愁地歎了口氣,“書本與實際差距可太大了,旁人講述我能聽懂,可當真要我自個兒通曉緣由,便成了兩眼抹黑,最重要的是,這些本也不是我需會的……”
眼神靈動轉了下,下了論斷:“我還是隻看著姑母便好了。”
太後被她這鬼機靈整得好笑,“予有何好看的?”
蕭芫煞有其事:“自然是看著姑母好好用膳,好好休息,莫要久坐,再順便為姑母按摩按摩。”
太後:“這些宣諳亦可。”
“這如何能一樣?”蕭芫拖長語調,黏黏糊糊撒嬌,“姑母,您就應了吧。”
太後被她磨得沒辦法,最後讓人抬來一張書案,“予可不想被你時時看著,你可還記得,昨日予罰了你些什麼?”
蕭芫蔫了,老老實實答:“謄抄佛經。”
太後抬了抬下巴,“嗯,去吧。”
真說要去,蕭芫倒也乾脆利落,到書案前跪坐下來,案角博山爐嫋嫋香煙升騰暈染,佛經與筆墨齊整放著,連鎮紙都是印了佛號的。
前世蕭芫這個時候其實不怎麼信諸天神佛,被罰抄佛經多也是應付了事,可現在不同,親自經曆一回玄妙之事,她是真有幾分相信,相信隻要誠心,神佛定會保佑姑母。
簪花小楷落上藏經紙,她懷揣著心中所願,每一個字都格外虔誠。
一開始還會因姑母偶爾的吩咐分神,後來全神貫注,便連時間流逝都感知不到了。
結果連用膳等事,都是姑母開口提醒。
食案上太後調侃:“還說要看著予,究竟是誰看著誰。”
蕭芫討好地露出個乖巧的笑。
不想布菜的宣諳姑姑親自來拆台,“太後您彆說,有蕭娘子在,您用膳休息的時辰可都準了不少呢。”
蕭芫噗嗤笑出了聲,和宣諳姑姑對了個眼神,驕傲道:“左右結果是一樣的嘛。”
可惜沒得意多久,剛用完膳,門上宮侍進來稟,道是奉禦醫官領聖上旨意來為蕭娘子看診。
蕭芫:……
頂著姑母的視線,蕭芫頭低下去,小聲解釋:“來的路上碰到他,我怕他問早上送來的書,便尋了個由頭。”
心裡簡直懷疑是李晁那家夥故意拆台,就算她當真有些不適,也遠遠用不著殿中省尚藥局的最高長官前來啊,這不是大材小用嘛。
派個尋常的太醫不就行了。
太後嗔她一眼,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毫不意外,令傳奉禦進來。
蕭芫心虛地扯扯姑母的袖子。
太後:“讓奉禦瞧瞧也好,也讓予安心。”
蕭芫心軟下來,沒話說了。
診脈的結果也不出所料,隻是昨日心緒起伏太過,已恢複得差不多了,還是太後要求,讓開個食療的方子。
告退時蕭芫叫住,殷殷望向姑母:“那姑母也瞧瞧,不然姑母安心了,我可不安心。”
太後無奈:“予昨日才剛請過平安脈。”
皇太後的身子自是頂重要的事,尚藥局對待時,甚至比皇帝還更要上心。
蕭芫不說話,隻那樣看著姑母。
太後真是敗給她了。
到底上了些年紀,與少年人沒法兒比,奉禦凝神把脈把了許久,蕭芫切切看著,又擔憂又不敢打擾。
而後詢問了幾項日常瑣事,宣諳在旁答了,隻有兩件,是太後親自開口。
有了結論,開口前奉禦看了眼蕭芫,以眼神詢問太後。
關乎太後尊體,哪怕是太後親侄女,未得準允,也不便知曉。
蕭芫看懂了,剛欲開口,便聽姑母示意,“無妨。”
應下蕭芫把脈之時,她便沒想著瞞她。
奉禦斟酌著言辭,道:“皇太後殿下身體並無大恙,依舊是陳年舊疾,以藥膳相輔細細調養便可,平日裡需注意飲食就寢,切莫過度操勞。”
切莫過度操勞……
這幾個字像是一柄無形的劍,穿膛而過,痛意鈍入每一寸骨血,蕭芫攥緊了手,指尖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