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陶服侍她,邊道:“哪裡算快了,是娘子這些日子太忙了些。”
天邊熹微,朦朧的霧靄籠著清冷的晨光,路邊新綠掛著一串串晶瑩的露珠。
蕭芫剛踏入慈寧宮宮門,抬眼便見二公主已上了陛階,立在了殿門前。
許是聽見了動靜,李沛柔回眸。
定定看了蕭芫半晌。
蕭芫察覺了,沒搭理,拖著逶迤的裙擺繞過了她。
“喂,蕭芫。”
蕭芫頓住步子,沒有回頭。
心想,經過這一遭,這位公主殿下應當不會再糾結什麼行不行禮的事了吧。
“你莫要得意,一個前往偏僻地方賑災的差事罷了,就算我舅父領不到,也依舊是監察禦史,是所有同級禦史中最有希望升官的。”
蕭芫:……
看來,李晁那邊的查探已經初步有了結果,連宮中的二公主都聽到風聲了。
但李沛柔當真覺得,她舅父丟了差事,是她的手筆嗎?
區區一個從八品的監察禦史罷了,她尚不會放在眼裡,如今要前往黔方的差事有了動搖,隻能說明李晁查出來的結果並不樂觀。
蕭芫回頭,“我為何要得意,若非你此刻說出口,我還不知道。”
李沛柔被噎了個仰倒。
合著是她自曝,將弱點送上門給她調笑。
咬牙狠狠:“左右凡事都是如此,沒有板上釘釘地辦,誰也說不準是不是你的。”
蕭芫看她為此如此憤憤不平的樣子,一時恍神,想起前世她披散著頭發,大雨中攔路跪在她麵前痛哭的模樣。
她號啕著,乞求她看在往日的情麵上替她與淑太妃說說好話,不要將她們送去山上的道觀幽禁。
可是她與她,何來往日的情麵呢?
認識的年頭是夠久,可沒有一次不是爭鋒相對,不住在一處,反倒清淨些。
若李沛柔知道她一向念叨的舅父,會為她和她母妃帶來那般的未來,還會如現在這樣嗎?
慈寧宮殿內傳來一聲清咳。
蕭芫回過頭,看到宣諳姑姑扶著姑母自後殿出來。
宣諳麵無表情:“二公主殿下若覺得慈寧宮容不下您這尊大佛,以後還是少來得好。”
太後看也沒看李沛柔,隻溫聲對蕭芫道:“芫兒來了,快進來吧。”
蕭芫跟在姑母身後,沒再管李沛柔,入了偏閣,親熱坐在姑母身邊。
看著李沛柔帶著侍女,拘謹又惶恐地向姑母請安,心裡沒有鄙夷也沒有倨傲,隻是淡淡的,感覺不出什麼情緒。
前世她並不是沒在這個位置上看過李沛柔的這副模樣,可看得再多,也從不曾覺得自己當真比她好,可以不在意她的許多刺人言語。
那時她覺得,李沛柔再怎麼說也是名正言順的公主,是宮侍們要稱殿下的人。
可她呢。
她隻是個走投無路,被姑母納入羽翼,連親生父親都不想要的臣子之女罷了。
再驕傲,內心深處也是自卑的。
可此刻,蕭芫在心中輕聲反問一句,就算她是公主,自己是臣女,那又如何呢?
就算凡事不到最後,便不算屬於自己,那又如何呢?
人總歸是活在當下,這個當下,就是她在上首,李沛柔在下首。
前世不曾變,今生,不會變。
什麼都要與她李沛柔爭個高低的日子,再不會有了。
蕭芫淺淺一笑,不去看李沛柔恭敬的告退,而是從案上拿了一塊甜雪,塞進了口中,還毫不客氣地用了姑母的杯盞。
放下時被姑母輕點了下手,“喝你的蜜水去,來沾予的茶做什麼。”
蕭芫鼓著腮幫子,口齒不清地答:“甜雪這麼甜,姑母的茶才好解膩嘛。”
惹得太後連喚宣諳,“往後便給這小妮子一盞蜜水一盞茶,予倒是要瞧瞧,她究竟有幾張嘴。”
恰李晁進來,聽見一片笑鬨,尤其是母後開懷的聲音,便不由也帶了兩分笑意。
“兒臣給母後請安。”
蕭芫看見他,本能側過身躲到姑母身後。
李晁恭敬行禮,餘光卻盯著那一抹鮮亮的色彩。
蕭芫人是躲到了後頭,衣擺卻露了出來。
李晁清清嗓子,開口,“今日政事堂所議賑災之事果不出母後所料……”
一聽賑災二字,蕭芫從後頭探出了一個腦袋,豎耳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