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1 / 2)

仲春時節,最是賞花踏春的好日子。

宮中賞花宴當日,天光還未大亮,宮女內侍便已經忙碌起來。

待宮門大開,諸位朝臣卿侯攜家眷魚貫而入,臣子夫人自先行前去拜見聖上與太後,年輕郎君與女娘們則分彆隨宮人前往各自的宴請賞花之處。

郎子相互之間彬彬有禮拱手作揖,女娘們則親熱地挽著手臂,你一言我一語地道著沿途的靚麗風光。

“今歲的春日賞花宴可真是非同凡響啊,你們快來瞧瞧,這布置的,可太華貴了。”

“這是透紗羅和輕容綾吧,宮外一匹難求,竟被拿來做花間緞,而且這色澤,這般清透的凝紫,得多好的工藝才能匠染出來啊。”

“這你們就不懂了,這一次賞花宴,可是蕭芫蕭娘子一力主辦的,自然啊,是和以往大大不同!”

“蕭娘子?”

“誒呀,你們是從哪個山疙瘩裡出來的,竟連太後的親侄女,我朝未來的皇後殿下都不知。

這要是不小心有一兩句不敬,你父兄怕是都保不住你哦。”

說話之人鄙夷地瞥了她們兩眼,搖扇轉身便走了。

被看的人微低下頭,似是被說得無顏。

侍女忿忿不平,“剛提問的又不是我家娘子,亂瞪什麼!”

一旁身著各色輕薄綾羅的女娘們花枝招展,嘰嘰喳喳飄過來,“梁喬阿姊,不理她,走,咱們去那邊瞧瞧,那邊不止花好,俊俏郎君可也不少呢。”

“是呀是呀,聽說啊,鐘家三郎也在那兒呢!”

“真的嗎真的嗎?”

“那咱們快去啊,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哈哈哈你著急什麼啊,滿京城的適齡女娘都想嫁給鐘家三郎,難不成三郎能舍了那麼多朵嬌花不摘,娶你這根野草不成?”

口中這樣說著,腳下步子倒是一個比一個快。

漆陶剛從小道轉過來,就被呼啦啦一大群衝過去的小娘子驚得後退半步,帶起的香風遲了幾息撩起裙裾。

待看清那群人要去的方向,頓時恍然。

到亭內對蕭芫與丹屏道:“現在的女娘,真是越來越不矜持了,這樣下去,往後這賞花宴,非起亂子不可。”

丹屏抱臂倚柱,對這等風月之事沒什麼感覺,也理解不能。

蕭芫輕笑一聲,斜睇她一眼,“這麼會討女娘歡心的郎君,要我,我也想去多瞧上一瞧。”

為了今日的賞花宴能豔壓群芳,蕭芫特意盛裝打扮。

牡丹髻高高聳起,配了一整套五鳳朝陽的頭麵、八寶攢珠的麵靨,身上棠紅湘青金的牡丹齊胸襦裙配上燙金筠霧的廣袖罩衣,再加上佛赤的大紅鳳紋披帛……

這麼一身色彩儂麗到炫目的裝扮,但凡她的顏色稍差些,都撐不起來。

可也意味著,也隻有她一人,能做到如此毫不講道理地出風頭。

惹得丹屏都克製不住自己放在娘子身上的目光,無論看背影還是側麵,都絕美得不可一世。

漆陶被蕭芫的話驚得手裡的茶盞險些掉了,忙看看左右,緊張地悄聲道:“娘子您說什麼呢,仔細被人聽見。”

蕭芫哼了一聲,“怎麼,旁人都能瞧,偏我瞧不得?”

說著便提裙起身。

“娘子,可使不得,若叫聖上知道了……”漆陶忙追上去。

步下涼亭,蕭芫四處瞅了瞅,問她們:“你們可瞧見菁莘了沒有?”

漆陶噎住,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惱,合著娘子隻是隨口一言啊。

不過不去便好,不去便好。

將麵上表情熨了熨,斂衽妥帖回娘子話:“還不曾瞧見,想必原娘子應是有什麼事給耽擱了,奴婢這就遣人去問問。”

頓了下提醒道:“娘子,不如咱們先去凝煙閣吧,清湘郡主等世家貴女都已經到了。”

客人已至,主人總不好遲遲不露麵。

聽到清湘二字,蕭芫登時起了精神,今日這裝扮要壓住的對象,第一個,便是大長公主李岑熙之女,清湘郡主。

京中的世家女子論尊貴,除了公主,便是她蕭芫與清湘郡主。

但凡宮廷宴會,年輕女娘聚在一處,都是以她們二人為首,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雖然現在的蕭芫覺得這些爭來爭去的都幼稚得很,但陣勢不能輸。

蕭芫慢條斯理理了理廣袖和披帛,扶鬢道:“好,若她來了,便讓快些來凝煙閣。”

原菁莘可是她的頭號助陣手,這種時候,怎麼能少了她呢。

常參與宮宴的諸位貴女對凝煙閣都十分熟悉,一座精致典雅的四層小樓,位處禦花園西南角,憑欄既可觀賞禦花園中的繁花盛景,也可眺望由遠及近的重重碧瓦飛甍、宮中百態。

當然作為春日賞花宴招待女賓之所在,最重要的,還得是這相看郎君的妙用。

此處雖離年輕郎君們的宴請之處有些距離,可居高臨下,透過鏤空的欞窗門扇,運氣好些,眼力好的人甚至連心儀之人麵上的痣都能瞧見。

每每此時,那些俊俏郎君可比爭奇鬥豔的花花草草更惹女娘們喜歡。

若能遙遙對視一眼,必定惹得粉麵紅霞一片。

蕭芫剛踏上木階,便聽得樓上一片鶯燕清脆之音,又是什麼新科狀元郎探花郎,又是什麼俊俏的士族子弟,討論最多的,依舊是那鐘家三郎,鐘平邑。

每年春日賞花宴蕭芫都得被迫了解一番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