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02

安尋坐在睡床上,他大口喘著氣,睡衣完全被冷汗浸透,心跳亂得不成樣子。

回過神後,他立刻伸出手,慌亂地摸著自己的臉,又扯開自己的衣服,驚魂未定地檢查起身體。

沒有鮮血,沒有傷痕,沒有任何鋼釘和利劍劃割出的傷口。

但安尋仍記得那種絕望和痛苦——被毀容,被折磨,被羞辱,被背叛,身體毀滅,信仰崩塌,無論是身心靈哪個層麵,他都已經在絕望的酷刑下,徹底地“死去”了。

是夢嗎?

那樣可怕的場景,一定隻是夢吧?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早就已經死了,怎麼還會感知,會思考呢?

安尋深吸一口氣,他抬頭環顧四周,表情又一次僵住了。

這裡……是星洲?

自己居然不在自由聯邦,也不在熾紅帝國,而是回到了故鄉星洲的那個家?

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安尋困惑而懷念地打量著臥室裡的一切,目光在掠過床頭的鏡子時,陡然一頓。

此時鏡中倒映出的人,並不是二十三歲的青年,而是一位氣質乾淨的俊美少年。對方白膚藍發,容貌俊秀精致,水藍色的眼珠像是剔透的琉璃球,帶著一絲涼意,但若細瞧,就能看出少年的目光並不冰冷涼薄,反而有些青澀和溫軟。

這是……十八歲時的自己。

安尋茫然地望著鏡中的倒影,看到鏡中的少年也滿臉迷茫,對方薄而靈秀的眼皮微微發顫,珍珠般的牙齒下意識咬住軟嫩光潤的唇瓣,完全是一位不知所措的脆弱小美人。

見不得自己這樣楚楚可憐的情態,安尋連忙繃住臉,表情一淩。

鏡中的少年很快也肅正了神色,眸光冰涼,氣質清冷,宛如清透的湖麵覆上了一層鋒銳的冰殼,有種骨子裡遮掩不住的硬脆和冷勁兒。

這才是自己見慣了的樣子。

他離開星洲五年,其中三年是在熾紅帝國度過的,在那個錦衣玉食的華美牢籠中,他日常就以這樣的冷漠麵貌示人。

那裡人人都當他性格冷漠,不近人情,卻不知,他原本並不是那樣的人。

至少在十八歲時,還未融入正常的人類社會之前,他僅僅是一個性情溫和內斂,對外界充滿好奇和想象的天真少年罷了。

鏡中的少年慢慢柔和了眉眼,安尋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年輕臉龐,輕輕歎了口氣。

他伸手按倒鏡子,起身從床上下來。

大災變之後,星洲一直與世隔絕,彆說外界社會的高科技了,這裡甚至都沒通電,還沿用著大災變時代流傳下的老物件。按照記憶,安尋很快在床腳找到了靠精神力驅動的熒石燈,這東西在外界早就被淘汰了,如今隻有星洲這種特殊地域,還將它當做日用的照明工具。

點亮熒石燈,安尋在室內走了一圈,最後從書架最底層的一個暗格裡,取出了一個木匣子。

他將木匣擺放到書桌上,自己也坐到桌前,心情複雜。

隨著對周圍環境的熟悉和適應,安尋已經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確回到了十八歲。

換句話說就是:他重生了。

雖然胸口沒有傷痕,但安尋能感覺到,自己胸膛內仍殘存著被刀刃剖開的銳痛;他的確已經死了,死在了五年後,隻是不知什麼原因,他竟然回到了五年前——此時自己還未離開星洲,還未前往自由聯邦,也還未踏入那些人處心積慮設計好的陷阱中。

一切皆有預兆,如果自己上輩子經曆過的結局是真實的,那麼在五年前的現在,必然已有蛛絲馬跡了。

安尋將木匣子裡的東西都倒出來,嘩啦,一大堆信件灑落到沉香色的木桌上。

這全都是紀澤辭——他那位未婚夫寄來的信件。

星洲沒有通訊網絡,也沒有電報電話,當地人和外界聯絡的主要方式,就是用古老的信件傳訊。

從十五歲相識,十六歲訂立婚約,到現在十八歲成年,安尋和紀澤辭已經信件往來了三年。最初的時候,他們三天通信一次,後麵變成了五天一次,十天一次,最近一年,這個時間已經延長到了一個月一次。

紀澤辭那邊的解釋是他忙於工作,實在無暇抽出太多時間寫信。因為他的父親已經開始競選自由聯邦的總統,身為家中的長子,紀澤辭也分擔了不少工作,需要跟著紀父四處奔波。

安尋對此非常理解,還寬慰對方說如果實在沒時間,可以不回信,但現在回想,紀澤辭一再延長傳信時間,或許不是忙到無法寫信,而是早已不耐煩維係這段異地感情了吧。

安尋從信堆裡隨手抽出一封,打開查看起來。

他看得很仔細,從內容到筆跡,連信封和信紙的背麵都沒放過。

連看好幾封後,安尋終於發現了端倪。

他摩挲著一頁信紙的邊角,那裡沒有字跡,空白一片,但用手摸上去時,會感覺到一些不規則的凸起。

安尋取出炭筆,在空白處塗抹起來,隨著炭墨的覆蓋,空白處顯露出了白色的字跡——

【賤人。】

【無恥的婊/子。】

【你怎麼還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