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儀感動地抬起頭:“哥哥……”
“司良說的沒錯。”安尋語氣溫柔,和顏悅色道,“送彆人禮物要更用心一些,殘次品可要不得。萬一今天是我戴了腕表,那受傷的人就是我了,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和挑撥感情有什麼關係?”
夏儀:“……”
“再說了,我們的感情還需要挑撥嗎?”安尋伸手搭上少年受傷的手腕,溫柔地笑著,“如果今天換成哥哥我受傷,小儀你肯定會自責難過,懊悔萬分,甚至陷入痛苦無法自拔,對吧?”
夏儀:“……對。”
安尋輕快地一拍手,滿臉慶幸:“那不就是了,你寧可自己吃苦,也不願看到我受傷,所以現在你受傷,其實是好事啊!比起我受傷,你肯定覺得這點皮肉小傷根本不算什麼,甚至很樂意替我受傷,是不是?”
差點被繞進去的夏儀:“那個……這也不算是小傷,我手腕還是挺疼的……”
“是嗎?”安尋挑了挑眉,表情嚴肅起來,望向被扔在桌上的那隻腕表,“這東西的質量問題如此嚴重,弟弟你一定要索賠!我也會去和舅舅說一聲,讓他親自出麵,去起訴商家。小儀你彆怕,我們這些人都是你的人證,一定會為你討個說法的。”
“那、那倒也不至於!”夏儀可不想把事情鬨大,他很清楚這事兒和產品質量根本沒關係,隻能憤憤地瞪了司良一眼,“除了質量問題,可能和操作失誤也有關係……嗐,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哥哥你就彆費心了。”
“但你說這不是小傷……”
“隻是疼了點,也不算什麼大事,哥哥你們快去忙吧!”夏儀頭都開始疼了,強顏歡笑地甩了兩下手,證明自己沒事,“你們不是要去飯堂嗎?快去吧快去吧,我還要在這兒等舅舅,就不過去了。”
安尋又確認了幾次,夏儀堅稱自己沒事,於是安尋點點頭。
“好吧,那我們先走了。”他轉過身,衝其他同伴揮揮手,“走吧,去晚了飯堂就沒好菜了。”
未經曆過外界洗禮的星族人都非常樸質單純,想法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也根本聽不出什麼話外音,他們眼裡看到的隻有安尋和夏儀之間的兄友弟恭,見這兩人都說沒事,自然信以為真,就不再擔心了。
“好好,走了走了!”
“快走快走,吃完飯我還想去集市那邊逛逛呢!”
“我也想!一起呀!”
大家有說有笑地離開了,獨留在會場裡的夏儀越想越堵心,氣得踢翻了好幾個椅子。
可惡,今天怎麼搞的,運氣這麼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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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尋一離開會場,就開始搜尋司良的身影,發現對方已經獨自走出了很遠,連忙追了上去。
“司良!”
前方的灰衣少年腳步頓了頓,雖然他沒回頭,但停了下來,直到安尋小跑著來到他身邊。
“司良,剛才謝謝你。”安尋衷心道。
“沒什麼可謝的。”司良微微一頓,“是我多管閒事了。”
“為什麼這麼說?”
司良扭頭,深深看了安尋一眼:“你早就發現那隻腕表有問題了,不是嗎?”
安尋不置可否地笑笑,和司良並肩朝前走去:“其實也沒有確定,隻是懷疑而已。”
司良張了張嘴,雖然他聲音很小,但安尋還是聽清了,對方嘀咕了一句“總算不是太笨”。
“我隻是懷疑,那你呢?”安尋笑著問,“你是怎麼發現問題的?”
可能是安尋親切友善的態度無形中拉進了彼此的距離,司良不再那麼寡言,表情也放鬆了不少。
“靠觀察。”他說,“隻要足夠細心,觀察一會兒就能發現,他的肌肉在警惕性緊繃,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觸碰那個按鍵。正常的演示是不可能出現這些反應的,所以我就試探地去按了一下。”
結果也證實,那個按鍵果然有問題。
“厲害。”安尋發自真心的感歎,他有重生經驗劇透,才知道夏儀有問題,司良可沒這種外掛,僅僅是靠觀察就發現了問題,這種觀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嗎?”司良冷不丁道,“你變化很大。”
安尋心中一驚,迎著少年平靜而犀利的目光,安尋迅速冷靜下來,選擇了一個模糊的說法。
“我發現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安尋低聲道,“它們嚴重衝擊了我的固有觀念。”
“哦,比如夏儀的真麵目嗎?”
安尋驀地停下腳步,驚疑不定地瞪著這個表情淡漠的少年。
“我見他在你背後翻過白眼。”司良不疾不徐地解釋道,“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和你看他的眼神,很明顯是不一樣的——你對他是關愛,他對你是嫉妒。”
“這都是你自己觀察到的?”
司良沒說話,算是默認。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如果我說了,你會信嗎?”
安尋沉默了。
因為答案顯而易見:他不會。
前輩子他就沒有相信司良,甚至在聽聞到對方的死訊時,也完全沒有把對方蹊蹺的死亡和那次的“告發”聯係在一起,隻當對方的死亡是一個匪夷所思的意外。
安尋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中了什麼蠱,會那麼偏執而篤定地信任著夏儀他們,其實稍微理智地去想想,就知道當初司良不顧一切地衝到他麵前,是多麼的不容易:
那時安尋的名氣已經很大了,一般人根本見不到他,能和他接觸的人,無論是普通人還是星族人,全被星河會篩過一遍,甚至是手機通訊錄和社交軟件上的人,也是被星河會嚴格審核過的。
這些操作在星河會裡屬於司空見慣,沒人覺得有問題,就像夏儀說的,這是一種保護措施,雖然限製多了些,但為了安全,肯定是值得的。
司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突破重圍闖進了安尋的住處。
說實話,安尋當時嚇了一大跳,他根本沒想過司良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大代價來找自己,隻顧著為對方的無禮和莽撞而生氣。
直到今天,安尋才發現,司良付出的不僅僅是努力與勇氣——原來在這麼早的時候,司良就已經明白,無論他說什麼,自己都不會信。可儘管如此,多年以後,這個人還是義無反顧地來找了自己。
像司良這麼聰明的人,肯定早已想到了他將麵臨什麼嚴重後果,但他還是選擇了賭一把,竭儘所能地試圖向自己告發真相。
可惜,當時的自己,完全辜負了這份勇敢和信任。
“以前是我錯了。”安尋緩緩道,他是真的懊悔,心臟又像被剖開般,傳來陣陣鈍痛。
“是我太自以為是,執迷不悟,以前我真的很愚蠢,現在我後悔了,非常後悔。”
司良冷淡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緊抿的唇線也微微彎了一下。
“能意識到這一點,就不算蠢。”這還是安尋兩輩子裡,第一次看到這位少年露出笑容,雖然隻是很淡很淺的一抹微笑,就像是拂過湖麵的微風,轉瞬即逝。
“而且你也不蠢,你隻是……過於天真和善良了。”
安尋愣了一下,不禁莞爾:“這也是你觀察出來的結論嗎?莫非你平時很留意我?”
司良怔了怔,刷得收回視線,低著頭又不吱聲了。
不知為何,這種反應讓安尋想到了一種叫含羞草的植物:稍微碰一下就縮回去,挺有趣,還有點可愛。
“如果你再發現了什麼,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一定會相信你。”安尋笑著說,衷心而鄭重地,“我想,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你覺得呢?”
司良很久沒有回話,就在安尋以為自己不會等到答複時,拂過他耳畔的清風捎來了悶悶的一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