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接任的土地。”薑初攥了攥手心，鼓起勇氣說，“我隻需要一點點空間，不會擠到你的。”
歲淵的目光落在薑初的臉上，神色微動。來之前就知道要和一位土地神共事，但沒人告訴他，這位同事是個人。
從氣息上看，確實是個小凡人。微卷的額發被雨水打濕了，柔軟地耷拉著，讓他想起很多年前照顧過的一隻垂耳兔，柔軟又脆弱，稍微不注意就會生病。
或許是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又或者天庭的招聘係統出錯了，才會任命一個活人來當土地神。不管是什麼原因，歲淵都不在意。
“這位是薑初前輩。”阿福眼觀鼻，鼻觀心，“兩位請坐，我去泡壺熱茶來，其他事情待會兒再聊。”
阿福去煮水泡茶，客廳隻剩下雨水敲打屋簷的聲音。
偶爾有閃電劃過，屋裡的電燈用了許多年，暗沉沉地閃動，仿佛下一秒就會熄滅。
薑初參觀了一圈客廳，終於注意到自己濕漉漉的頭發，抽出兩張紙巾胡亂擦了擦，揉得亂蓬蓬的。
歲淵看著，又想起那隻垂耳兔炸毛的樣子。
“最近的天氣反常，連日雷暴雨，妖風陣陣，都沒人來廟裡上香了。”阿福為兩人斟茶，“這是老廟祝師父的孫女送的茉莉花茶，兩位請喝。”
歲淵淺嘗一口就放下了。薑初喝完一杯，眼睛亮亮地給自己續了滿滿一杯，又給阿福倒了一杯。“好喝，你也嘗嘗。”
“多謝薑前輩。”阿福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沒接著聊歲淵要走的事，先是提了一嘴辦公軟件的事，又拿出兩份簡曆放到桌上，“當日老土地神收到兩位的簡曆，翻看的時候不小心被一隻趴在屋頂上的小妖偷看了去。那小妖在妖怪圈子裡宣傳了一遍，現在全城的妖怪都知道兩位要來就任了。”
歲淵不甚在意。“那還得多謝它奔走相告了。”
“……”您對自己的簡曆沒點數嗎？阿福在轟隆隆的雷聲中，打開兩份簡曆，交錯遞到薑初和歲淵麵前，委婉地說：“是這樣的，兩位前輩的簡曆與眾不同，內容可能有點讓人誤解，那小妖又愛添油加醋，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薑初和歲淵同時看向擺在麵前的簡曆。
申請人：薑初
理由：沒上過幾年學，失業多年，無相關工作經驗，但非常希望能獲得這份工作！
理想崗位：人間崗
申請人：歲淵
理由：前妖管局小職員，人緣極差，妖力微弱，希望把機會讓給有需要的人。
理想崗位：人間崗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憐憫。
薑初心想：果然是個不善交際的小妖怪。
歲淵心想：不僅是個人，還是個失學又失業的可憐人。
阿福：“現在外麵都在傳，咱們這一帶來了個沒文化的小白土地神和弱小的守護神。聽說幾個大妖怪打了賭，誰能趕走土地神和守護神，就能命令其他妖怪做一件事。”
薑初睜大眼睛。“這裡的妖怪好凶！”
“可不是嘛，簡直是橫行霸道。”阿福正色道，“老土地神對此憂心忡忡，讓我務必向兩位轉告，實在應付不來就請辭，上麵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份工作來之不易，我不會輕易放棄的。”薑初的眼神越來越倔強，“先讓我儘力一試。”
歲淵的態度和他截然相反，隨手拿出一份辭職信。“放心，辭呈我早就準備好了，要是應付不來隨時辭職。”
阿福沉默了。這是什麼新時代鹹魚，打工哲學太超前了。
薑初學廢了，這就是職場老前輩的鬆弛感吧！
“土地神和守護神的職責是守護轄區內的居民和生靈，既然兩位一時半會兒不會離職……”阿福站起來，鞠了一躬，“懇請兩位神明救救我，我的本體被一個大妖拔走了。”
“難怪逛了一圈也沒看到廟裡有朱草。等等……”薑初反應過來了，“本體被拔走了？？”
“是的。”
“那、那你豈不是快死了？”
“是的。”
“這麼重要的事你現在才說？！”這比帶著辭職信來報道還離譜好嗎？
阿福語氣淡淡地說：“激動無濟於事，早說晚說也差不多，不如辦完老土地爺交代的事再說。”
“……好吧。”薑初問，“是什麼妖怪拔走了你的本體？”
“不知道是什麼妖怪，隻知道他在風竹村經營一間妖怪酒館，晚上七點才開門……歲淵前輩，您先彆急著搬走……薑初前輩沒工作經驗，很多事都不懂，您先教教他……我好像有點困了，我先睡了……”阿福蔫蔫地閉上眼睛，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化作一點朱紅的螢火。
薑初：“！”
你不是困了，是快去見太奶了！
“這草，情緒挺穩定啊。”歲淵伸手接住這一點螢火，把它收進袖中，“它最多能活二十四個小時，要是明天這個時候還找不到它的本體，它必魂飛魄散。”
薑初抿唇。“應該是那幾個打賭要趕走你我的妖怪乾的好事，這是要請君入甕。”
至此，薑初對自己的工作環境有了初步的了解——
妖怪橫行霸道的轄區。
以及打工哲學家鹹魚同事和情緒穩定但馬上要見太奶的的草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