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尋也不是個太會找話題的人,於是在回天庭的路上,她和哪吒一路沉默。
忽地,少年卻驀地轉頭,清冷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
“抱歉。”他道。
時青尋愕然抬眼,“怎麼了?”
“……敖烈是你的朋友,我卻傷了他,向你致歉。”
不知為何,時青尋覺得不是這樣,她看了他一會兒,“說實話,到底道的什麼歉,哪吒。”
“……”
少年顫了顫眼皮,這次的委屈迷茫好似是真的。
“我不知,有許多次,我嚇到了你。”他將聲音放得極低,像做錯事的小孩
,又恐她聽不清,在結尾處揚高聲線。
明明他已經在儘量克製了。
可是命犯殺戒的宿命好像永遠逃不開,惡劣的本性永遠不會變,哪怕他竭儘全力隱藏,甚至脫胎佛蓮重生……
依舊學不會變得良善。
從小就被人提防、被人懼怕,甚至被人拋棄,乃至此刻他仍舊想的是——
既然她已看過何為西行取經……
不如這次回天庭後,就將她永遠藏在雲樓宮好了。
時青尋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她問他,“哪吒,你為什麼……會在意自己嚇到了我?”
與之相關的問題,未等到少年的回答已經接踵而至。
“我覺得你很執著從前的約定,那個什麼‘在一起’的事,對你來說是不是非常重要?”
重要到他覺得謹慎、警惕,而說不出口。
時青尋在現實裡得到過的線索不多,她隻能將猜測放在做過的夢上,夢裡她脫口而出的話稱得上囂張,卻又很順其自然。
她對著李靖大放闕詞,又轉頭埋怨哪吒竟然沒有衝動。
屬於是理智不多,激情超強。
——其實真的挺像小時候的她。
小時候,小孩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也正因那麼像她,夢裡的情緒和現實緊緊相連,乃至她當時就一夜未眠。
她已經不好再固執認為……那個和哪吒接觸過的姑娘不是她了。
可為何,她在他心裡好似很重要。
時青尋有點訕訕的想,好像什麼白月光重生後的戲碼啊。
看著哪吒那張豔到極致,乃至天地為之失色的臉,她等著他的回答。
她自覺長得也挺好看,從小到大也不乏追求者,所以麵對哪吒和自己討論什麼“你答應過我”的話題,也不會去覺得自己何德何能什麼的。
甚至,她長得就是那種比較清純的白月光臉,尤其吸引純情少男。
隻是,她一直覺得自己和他沒有到太熟的程度,冷不丁話題就在那一天快進到曖昧了,她還是會覺得尷尬。
“很重要。”哪吒回答了,他的視線凝在她身上很久,“……因為,你給過我機會。”
“啊?”
時青尋一時間沒聽懂。
“什麼機會?”她更尷尬了,“總不會是……給你……”
——給他追求她的機會吧?
救命啊,年少輕狂的她,可千萬彆說過這種,會讓現在的她直接社死的話!
她一句“給你”重複躊躇了好一會兒,哪吒便安靜看著她,忽然見一抹緋色攀上她的臉頰,惹得他輕怔。
時青尋在想什麼?
下一刻,他似乎猜到了一些,神色未變,隻點頭道:“嗯,就是你心中所想的答案。”
“……”
少年難得坦然的承認,此刻叫她看來真的好歹毒,她社死了。
“我…我那會兒應該是年紀還小,比較張狂,這種話吧,我覺得還是不要當真為好。”她閃爍著躲開了他的視線。
——猜對了,哪吒心想。
“既然說了,為何不能當真。”他順著她的話道,難得心平氣和,畢竟本是誆她的謊言。
可他又想聽她給出點不一樣的答案來,哪怕是賭氣叫他當真也好。
即便他心知,她心裡的答案從來不是他。
時青尋從來不會偏頗誰,她乾脆利落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或許僅有一分偏愛,也不是給他。
而是給了敖丙。
果然,她道:“都說那時候年紀小了,你看我現在,肯定不會說這種話了。”
不是現在不會說這種話。
是哪怕從前,她也不會答應。
望著她垂目的模樣,哪吒也略微出神。
麵前的女子已經褪去了千年前的稚嫩,昔年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龐,如今下頜已然明朗,明明麵部輪廓因優越的骨相而更精致了,卻也更顯得冷淡了。
明明仍是愛著青衣,從前是活潑至極的顏色,如今穿在她身上卻是溫婉沉靜的。
唯有眉宇間凝出的一絲英氣倔強,依稀看得出當年的囂張勁。
她的確是不會再那般張狂了。
不知她離開這個世界後,她在她的世界度過了多少年。
凡人的世界並不漫長,總不會多過他。可他的生命,其實已經徹底定格在了自刎東海的那一年。
若不是她給予他機會重生,帶著他從乾元山一路去靈山,求佛祖拯救他。
在無人在意他的那段歲月裡,他的自刎不
會帶給任何人傷痛,他會早已死去,塵歸塵,土歸土。
所以如何能放下呢?
哪怕欺騙,隱瞞,又或是不顧她意願的占有,哪怕她心裡不是他,也不願輕易放她離開。
“你……”
哪吒半晌沒再說話,反倒時青尋自己因為腦補,有些不自在起來。
慢慢地,她又再次冷靜下來,漸漸明白了他是當真不想說,雖然不明白他為何不想說,但顯然一時半會兒問不出想要的答案了。
他已然抿緊了唇,因而顯得麵色有些冷。
還有一個就是,雖然說出來有些薄情,可其實她本身也沒有那麼執著這件事——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