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裡可還覺得熟悉?”
通往鱗淵境的海寬廣無垠,波光粼粼,這片海水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綠意,與九昭過去看過的海都不同。
這片海過於安靜了。
天空沒有普通的海鳥,海底亦無尋常的魚類。
在無儘的古海上,九昭站在船頭,眺望著遠方的天際,海風攜帶的海水的鹹味和更深處未知的生命的脈動,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我……”
眼前的景色同光怪陸離的夢中之景重疊。
她張了張嘴,聲音很小,仿佛在自言自語,“曾無數次夢到過這裡。”
這片海,是她從荒蕪的星球中醒來後,除了名字,除去能力之外,最熟悉的……
她過去跨越過無數星域,尋找過無數著名的海洋星球,但從未找到過任何與記憶中的相似的光景。
“波月古海。”
這個詞就像鑰匙,輕鬆地打開了一道門,與之相關的知識和記憶如泉水般湧出。
這裡是持明勝境,也是九昭出生的地方。
站在她身邊的景元聽到這個詞,眼中有些詫異,“你還記得?”
九昭搖了搖頭,“不算記得,應該是想起來。”
“我的記憶似乎是觸發式的,其實類似的情況很多,但是每次看到熟悉的東西,我都會自然地聯想起與之相關的記憶與知識。
就像星槎,坐進去,每個按鈕的情報就會出現在腦子裡,我自然而然便能上手,就像‘維帕爾’……我雖不知其來處,但要用假名之時,抬手落筆便有了這個名字。”
少女的身邊升起了青綠色風,風將落在肩頭長發吹去,她仰頭,右耳的黃金耳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緋紅色的眼瞳中被藍色的潮水浸染。
她望著天空,似有若無地歎息了一聲,“黑天鵝……[憶者]說我的記憶有三道封印,三位守護者。”
“仙舟與我的聯係頗深,但回憶卻不似以往那般順利,他們在阻止我想起來,甚至不惜讓我感到疼痛,你的事我隻是想起了大概,而刃的事情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們似乎不想讓我想起來。”
眉心微折,九昭偏頭,看進了青年那雙金眸之中,“為什麼呢,景元?”
景元垂眸,那抹紅色落印在他眼底,燙得幾乎想讓他移開視線,但坐上將軍之位,修煉至今他已經能很好地控製心緒。
最後他緩了緩情緒,抬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溫聲軟語地哄人,“想不起來便不要想了罷,也沒必要這種方麵也與眾不同吧?”
他說著,眼中漾出笑意,“不過,我這麼說你肯定不會聽的。”
“……是啊。”
九昭知曉了他說的意思,輕笑起來,“我可以不是靈曜,但我一直是九昭,這是我與其他持明的不同之處。”
持明轉生,會忘卻前生,但她不會。
雖然不知道她的記憶為何會被封印,但——
三道封印。
也就是她的三次涅槃,三次重生。
這所有的四次人生,她一直是九昭。
不朽的偉力啊……
***
船停靠岸邊,待走過沙地,踏上台階,形態各異的石柱矗立,錯落有致,石柱上雕刻著複雜的圖案和古老的符號。
這裡的天更高、更遠、更厚重。
古老的城,宛如厚重的史書,訴說著千年的滄桑與輝煌,這裡是鱗淵境,持明的故鄉。
顯龍大雩殿
九昭仰頭注視著持明的造像出神。
“你……還記得他嗎?”
景元來到她身邊,眸光下落,在她的臉上停留,見她並未像在丹鼎司那般出現異樣,猶豫了一下便開口提問。
“是在說雨彆?”九昭一錯不錯地盯著石像,忽然抬手放在了胸口,她微微蹙眉,似有疑惑和焦躁。
將她此時的神態收入眼底,景元開口,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數千年前,這位雨彆龍尊在此導引古海之水掩覆玄根,自此羅浮持明族便身負守望建木之責……”
九昭果不其然被轉開了注意,她想起了在太卜司見到的生長的建木,以及回想起來的龍形木癭,而後轉身看向鱗淵境更深處。
“建木重新生長,星核此時不出意外便是在其根係之處,景元,你該不會是想讓我解除封印,打開通往建木的路吧?”
眉梢輕揚,景元也同她看向遠處,“如何能辦到嗎?”
“呃,我想我大概不行的吧?”九昭默了一瞬,有些糾結地回複,也有些不確定,畢竟她想起來的事情有限,不敢百分百保證,但至少現在是沒有印象自己可以解除封印的,“守望壽瘟禍跡的是龍尊的職責,正兒八經風的封印我想我大概是不會解的吧?”
但也不是沒有彆的辦法,她猶豫地問道,“嗯、呃,還是你想讓我把波月古海給燒了,給你燒出一條道來? ”
景元:“……”
青年聞言有些無奈地扶額,“你還記得上一次,你蒸發了半個古海後,受到了什麼懲罰嗎?”
九昭的表情一僵。
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她了,不對,是被封印的記憶。
說起來,為什麼這個記憶會這麼順利而自然地想起來啊!
什麼現在可以知道,什麼不能想起,這個標準到底是什麼啊?!
“數十年的禁足。”
景元瞥見她神色便知曉,這部分記憶被她記起,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這還是未造成人員傷亡,哦,不對,有幾位龍師被你氣得直接輪回轉生了,好在幾位龍尊們都幫你說了情,才將原定的期限一減再減。
說起來那次的起因也是擅闖幽囚獄吧,這也算是數罪並罰吧?”
提起幽囚獄,九昭似有所察,目光幽幽地看向他,“你在跟我翻舊賬?”
想到這人現在是將軍了,她長長地歎口氣,拖著尾音,抱怨道,“我都幫你救了那麼多雲騎,還幫你教訓一些藥王秘傳了,幽囚獄這件事,就不能通融一下?我真的什麼都沒乾!”
景元對於她什麼都沒乾這話是信的,自己做了什麼沒做什麼,這類事情她不屑撒謊的,想起了丹坊那處所見,他好笑道,“打算將功補過?也是,這是你每次惹事之後向來愛玩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