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麵若無波地淡定落座,其實心裡已經泛起驚濤駭浪。
剛一掀簾就見到外衣半褪的少女慵懶地靠在軟枕上,而昨夜還端坐在座兒上的小少年卻是倚在少女的腿邊,還紅著臉蛋!
這可不能怪她想多了啊……
宋嫵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椒椒,我還是要說。”
林覓椒握緊了拳頭,對她接下來的話嚴陣以待,她現在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了,隻能儘力維持自己正經人的形象。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啊!”“色字頭上一把刀!”“咱們年紀輕輕還是要注意節製!”
……
空氣靜默了兩秒。
“阿嫵,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林覓椒瘋狂點頭,積極認錯,一邊拉起地上軟趴趴的宿希。
兩人一左一右坐著,方才綺麗的氛圍消失得一乾二淨。
“哎。”宋嫵無奈搖搖頭,將手中那隻小妖往地上一摔,瞬間冷下臉,“椒椒,這就是昨晚在山神廟嚇唬我們的人麵妖!”
這隻妖實在太狡猾了,利用自身幻形的能力,將人麵分布在不同方位,她費了好大勁才逮住她。
跪倒在地上的小妖被宋嫵冷厲的語氣這麼一嚇,登時抖若篩糠,哀嚎不止。
雷澤主理南雲境刑罰,審訊犯妖時不免得用些一嚇二吼三抽鞭這樣的方法。
何況宋嫵是從問心淵曆練出來的,平日裡笑嘻嘻的看不出來骨子裡的凶性,可一旦碰上正事了,那張臉冷得堪比冰塊。
小妖哭哭啼啼,衣裳上全是泥點,宋嫵沒有太多耐心和她周旋,二話不說就要聯係撫靈司將她捉拿。
妖族在凡境行恐嚇之事,理應受一年牢獄之災。
“阿嫵,等一等。”林覓椒突然開口。
“怎麼了?”宋嫵放下了玄天冊。
那隻小妖見狀,立即倒在林覓椒腿下,小心翼翼探出手攥緊了榴紅裙的裙袂。
她知道,現在隻有這個人或許能救她……
一旦進入咒城妖獄,便是十死一生,而且,那個人也不會放過她……
林覓椒微微一笑,彎下身勾起小妖的下巴,人麵妖的麵容一瞬間展露在三人眼前。
“這?!”宋嫵驚訝道,目不轉睛地打量著。
人麵妖一直埋在頭發裡,縮著下巴哭嚷,她從未仔細探究過,沒想到這張臉一露出來竟有玄機。
圓潤的杏眼,小巧玲瓏的鼻尖,桃粉色的小嘴……
宋嫵定定道:“和山神廟裡那隻風生獸長得一模一樣!”
人麵妖顧名思義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麵容,但這妖法有所限製。
對於修為比她強大的同族或異族,便無法幻成他們的樣子,而山神受賜福,更是不可能被輕易幻化。
山神果然出事了。
就是不知會不會與柳州城的怪事有關。
宋嫵鬆了鬆肩頸,憂心忡忡地轉著手中的熒惑燈:“說吧,你這臉如何得來的?”
人麵妖垂睫甕裡翁聲道:“回神君,奴家……奴家隻是偶然得來的。”
“咣——”
宋嫵手裡的熒惑燈狀若無意地掉落,燈芯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這是南雲境雷澤至寶,亦是宋嫵的本命靈寶,聽說那裡麵的火星都是妖物的亡魂。
人麵妖膽顫心驚地快速瞄了眼,哽咽道:“求神君憐憫,不要將奴家送回去。奴家這就說,這就說!”
林覓椒感覺腿上一緊,果然,小妖竟抱住了她的腿,生怕被帶走。
“你慢慢說,彆害怕,若你真的是無辜的,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林覓椒揚起唇角,友好地笑了下,常言道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樣才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宿希盯了片刻。
那隻抓在林覓椒腿上的手實在太多餘了。
就在這時,小妖似有感應地抬起頭,猝不及防地望進了一雙旋著紫氣的眸子。
下一秒,她驚慌地收回手,抽泣道:“奴家是柳州南風倌的妖妓,十三歲便從極樂境被拐至此。十日前,有幸得以逃離。奴家在玉嶺山無意窺見一將死之妖,又得知此乃山神,便想得此麵容、假借山神身份,以逃脫南風倌的追捕。”
南風倌?
林覓椒眉頭一皺,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這小妖說的南風倌不會是同一家吧?
河穀山在陽州,地處凡境以南,而柳州在東北處,幾乎是一個對角的距離,一個妓館竟然還是連鎖店!
關鍵,這個妓館裡的妖都是被拐來的,其中的水定是深不可測。
宋嫵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你可知山神出了何事?”
“奴家不知。”
“那柳州城呢?”
小妖愣了兩秒,又搖搖頭:“奴家亦不知,隻曉得近來城中人人患怪病,七竅流血,全身長綠膿。”
忽而,小妖猛然一顫,她渾身顫抖,磕頭道:“求神君不要懲處奴家,奴家一定不再犯事了。”
她抬袖輕拭眼角的淚花,偷偷睄了眼一邊的榴紅裙少女,就是這位方才救了她。
小妖的臉驀然飛紅,她想,這位女君定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長相又好,待妖溫柔,心腸亦是軟的。
比起雷澤神君,若留在她身邊便好了……
這麼想著,她也這麼做了。
車內陷入靜默,林覓椒和宋嫵一臉凝重,可在這時,跪在地上的小妖突然脫落了身上一層薄薄外衣,荔枝肉般白皙的肩頸、小臂全然露出。
她朝著林覓椒歪了過去,細弱的脖頸倚靠在座上人的膝蓋上,眼角噙淚,哭音顫顫道:“女君……您待奴如此好,奴願一生侍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