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青山有思(1 / 2)

“……事情就是這樣。”

三人穿過廊道,宮燈耀華,一豎豎青蘿垂落在簷下,宛若流動玉色,在風中蕩來蕩去。

翡櫻摸了摸又乾又澀的喉嚨,看了眼宋嫵。

在她們之中宋嫵是神君,實力自是比她高上不少,雖然羲和和雷澤交惡,但這種關頭,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她亦是在三更鼓響前才入了城,剛進城主府便聽裡麵下人說今早來的兩位大人已經出去了,於是她便一人在城主府轉轉,尋思著找些線索。

她直覺城主府不對勁,這才在後院小竹林碰見了林覓椒和那個美少年。

話說回來,那個少年是誰,怎麼沒見到他。

翡櫻看了看林覓椒,愈發覺得她就是那個‘薄幸郎’。

“哎呀!”“砰——”

拐角處一方幽暗,有個丫鬟正捧著東西竄了出來,翡櫻避讓不及被撞好幾步遠。

“對不起,對不起!奴婢沒看清大人!求求大人不要責罰。”

“沒事,沒事。”

紮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跪倒在地,一遍又一遍磕頭,手上被花盆的碎屑剌開了好多傷口,細細密密的血珠洇開來,轉瞬滲入泥土,那根斷開的梨枝竟然刹那間綻開花瓣,有意識似地吞下了血珠。

這場景詭異得很。

林覓椒想要再仔細看看。

奈何丫鬟魔怔了一般扒拉著泥土,整個人撲在了梨枝上,生怕她們發現異常。

宋嫵一門心思想要去找歌女,拉著林覓椒往前走,翡櫻跟在後麵徹底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們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翡櫻所在的院子,她和伏入雲在一個院子,布局同她們那個院子一模一樣。

“呐,歌女就被鎖在這間屋子裡。”

說罷,翡櫻打開門。

屋裡黑漆漆一片,靜得連呼吸都聽不到。

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襲來,三人皆是一驚。

窗外突然傳來細微的動靜,哢擦一聲。宋嫵瞬間追了出去,如同一條火紅的流星。

翡櫻匆匆點亮屋內的燈。

一具女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屍體表麵如同一張皺巴巴的紙,乾癟得不成樣。

眼睛凸起,裡麵布滿了驚恐的血絲,嘴巴張得很大,長長一條舌頭伸出來,死白的,像是死了很多天似的。

看樣子,生前是個很漂亮的女子。

裝飾打扮都十分講究。

“這是那個歌女?”林覓椒道。

屍體胸口處一口血洞,但身下卻是乾乾淨淨。

翡櫻這時有些被嚇懵了,聽見林覓椒沉穩的口吻,下意識點點頭。

林覓椒走上前,使了力輕鬆翻開屍體,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飄在鼻尖。

“這是……”

梨香。

窗戶破了口洞,正是方才宋嫵踢壞的。

林覓椒抬眼看去,屋外恰好有一根落下的梨枝。

背後之人殺一個普通凡人做什麼?

翡櫻見林覓椒撿起了屋外的梨枝,不解道:“這個怎麼了嗎?”

“歌女說的妖是百草堂的妖?”

“……是啊。”翡櫻輕輕眨了下眼,一時沒跟得上林覓椒的腦回路。

“她說百草堂的妖很久之前便在城裡,有次她看見那妖在井水裡下了什麼東西,自那之後,柳州便出現了怪病……”

“不好!”林覓椒低呼一聲,“伏入雲去哪兒捉妖了?!”

翡櫻怔怔然,這是她第一次在林覓椒身上感受到一絲‘侵略性’,她咽咽嗓子道:“玉,玉嶺山。”

“走,我們快去阻止他。”林覓椒轉身便要走。

“為什麼?”翡櫻很不理解,“城門已經關了。”

“來不及解釋了。”

*

風吹得猛,黑雲自遠處襲來。

月色模糊,山林昏暗,天地間失去了所有色彩,隻剩下幾道扭曲的寒光。

玉嶺山下有一大片竹林,此時有一圈地方已經空了,紛紛揚揚的竹葉肆意飛舞,刀割般劃破肌膚。

一個紮著單尾麻花辮的少女靠在斷竹上,她的腹部被貫穿,暗色的血滲染開,嘀嘀嗒嗒落下。

“哼。”少女冷笑一聲,拎起垂落在腳下的尾巴,那上麵刺滿了密密麻麻的竹根,看著十分瘮人。

少女手一揮,尾巴重重在空氣中甩了甩,似一道罡風“咻”地拍向對麵的人,地上劃開一道溝壑。

伏入雲抵劍向後一退,卻仍不可避免地被那妖力的餘溫燙傷。

眼下一狠,握著劍柄的手更加用力。

這隻妖一定就是柳州怪疫的主謀。

他已至元靈境,來之前就已聽聞玉嶺山山神命珠已失,能把一介山神命珠奪走的,定然實力非凡,可沒想到,竟與不相上下。

麵前這隻即將妖化的狐妖,他一定要緝拿,不論生死。

天地沉寂一瞬,黑雲重現。

躲在竹林後的步流光目不轉睛地盯著二人的打鬥。

她手裡拿著的一抹銀光正是——幽冥白骨針。

此乃妖獄折磨犯妖的寶物,任何妖都遭不住它的毒辣,那種刺骨之痛她曾經也感受過。

伏入雲將此物留給她,就是為了找準機會射入那隻妖的後脊。

銀針冰得駭人,步流光看著已經僵硬的指尖,心下駭駭。

“這麼怕?為何能拿走我的東西?”

少年語調輕快,像是碰見了什麼新奇玩意兒。

“啊!”

步流光猛地收緊手,針尖刺入了掌心,後背一片發麻,像是被一雙鬼眼牢牢鎖住。

是那個人!不!是那個鬼!

背後竹葉被踩碎的聲音如同催命符一般,一聲一聲接近。

冷汗比雨後竹筍還要密,幾乎一瞬間就打濕了整個身體。

步流光下意識地想要抬腳逃離,可眼前驟然騰升三條小蛇。

無機質似的眼珠,寒意森森地盯著她。

宿希慢悠悠地走上前,身子一歪倚靠在竹枝上,頗為不耐地彈走礙眼的蟲子。

四仰八叉躺在泥土裡的小蛇:!不愛做什麼都是錯的。

麵前的女妖低著頭,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他似乎都能聽見她喉間隱隱哭腔,和亂到極點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