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桂小山沉吟道:“春生之際,草木新萌,有沒有可能是她在哪裡沾染到的?”

“我想過,但不可能。”君既明說道,“她身上的草木之氣,並非簡單沾染就能有。”

桂小山的視線隨之也落到了木傀上,“你的意思是……”

“是荊懷驅使木傀給我們送信。”

君既明點頭:“可還記得昨晚?”

昨晚。

他們從郝壯家出來不久,便撞到了荊懷與燭草私會。

剛才。

他們路過了筒子巷口。

雖然不曾進去,目光卻與那顆大槐樹相交。

現在。

一個木傀跟在他們身後,要給他們送信。

……零碎的線索,終於被串起來了。

桂小山第一反應是問了句話:“荊致知道麼?”

君既明輕笑一聲:“這是我們的賭約。師兄,你要用眼睛去看。”

而他。

他猜測,荊致多半是不知道荊懷身上有草木之氣的。

正如當年,明河真人不曾發現他傷口中寄生的那株長生花。

一開始是明河真人沒有發現,後來……

卻是自己有意瞞著他了。

荊懷呢?

她又是什麼情況?

淡淡的疑問在君既明心中掠過,他看著桂小山的二崽聞夠了,離開紙麵,飛浮在空中。

隻聽桂小山呼道:“師弟,我們跟著走!”

.

鏡明城外。

岷南山某處。

暗窟中。

燭草一雙手穩穩當當的分揀著藥草,默聲不語。

蒙麵黑袍人站在石桌前,搗鼓著汁液,身側放著一些古怪器具——燭草叫不出名字,卻知道這些器具是做什麼的。

等會,這些器具有一部分會用來在石桌上加深陣紋,有一部分會用在青年身上。

鋒利的刃會割開青年的皮膚,在他身上刻畫陣法。

浸潤了四十九次秘藥的血液會迸湧而出,沒過青年身上的陣法,注入到石桌的陣紋中。

從活下來的那一天起,燭草擦拭過無數遍的陣紋。

然而無論怎麼擦拭,陣紋上都覆蓋著厚厚的、暗色的血痕。

日日漸深的陣紋。

難以抹去的血痕。

像燭草的無數個同伴,死在這張石桌上留下的痕跡。

也像燭草。

生無來處,偏偏命硬。

蒙麵黑袍人的實驗做了許多次。

——隻有她活下來了。

活下來的那一天,黑袍人給她也喂了藥。

從此,她被允許跟著黑袍人。

有時也會被黑袍人放出去,到鏡明城中去為他辦事。

不合時宜的,燭草又想到了荊懷。

三年前,救荊懷的那一天,她給荊懷唱了一支安眠小曲——這首安眠曲聲存在她隱約記憶中,每每回想起來,總覺得溫暖,可她卻記不起來是誰在何時為自己唱過。

燭草非常喜歡這首曲子。

唱著這首曲子時,仿佛暗窟裡的生活已經遠離了她,她可以生長在碧水藍天下,擁抱朝陽。

她與荊懷的相識,並不純粹。

但荊懷送給她了一段溫暖的時光。

我是一個竊賊。

……從荊懷那裡偷了三年時光。

思緒紛繁中。

藥草分揀完了。

——這同樣是燭草做過許多遍的事,一心二用也不會影響速度。

燭草默默地將分揀完畢的藥草放到蒙麵黑袍人手邊,供他取用。

目光掃過石桌上躺著的青年。

他的目光,不懼不憂,無悲無怒,一切在他身上過去的,隻能如流水般流過便罷休,什麼也留不下。

……希望玄清教的那位弟子還在鏡明城中。

……希望荊懷把信帶給他了。

……希望那位玄清教弟子能夠及時趕過來。

燭草輕輕在心裡哼著安眠小曲。

她不是每次都能被允許站在石桌邊觀禮的。

但隻要她被允許站在這兒觀禮,她都會在心裡唱一遍,曾經給荊懷唱過的,記憶中的安眠曲。

這是她送彆同伴的方式。

即使對大多數同伴來說,站在黑袍人身邊的她,也是一個劊子手。

一曲未畢。

方才她分揀的藥草已經變成了混合在一起的藥汁,器刃浸泡在裡麵。

黑袍人枯瘦的手掌,握住了刃柄。

有什麼聲音響起了。

是鋒刃破開肌膚的聲音。

幽渺的安眠小曲中。

這一瞬,燭草眼前浮現出自己的未來。

如果實驗失敗了,黑袍人會把她留下來,供玄清教發泄怒火,自己逃命。

如果實驗成功了,黑袍人也會把她留下來,供玄清教發泄怒火,自己高升。

她的命是多麼微不足道。

無論成敗與否,都是取死。

蒼天在上,倘若真能睜眼看看世間,請讓黑袍人和她一起死吧!

……那位玄清教的弟子,還在城中嗎?能在黑袍人遁走之前趕過來嗎?

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但她相信荊懷。

疑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