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賢去了郭可貝的辦公室,兩人關起門來單聊。
郭可貝剛才當著其他總監的麵不好將話說的太滿，現在見白特助隻身前來,立刻明白一定是為了莊總打聽底細，她自然也就將計劃合盤端了出來，免得讓領導擔憂。
“其實杭城分公司的事情，我已經想到了自給自足的方法。”郭可貝第一句開場白就是這個。
白有賢正發愁怎麼開源節流，讓杭城公司能少花點錢，自己賺錢養活自己，聽了這句當然是振奮人心：“郭姐，趕緊給我講講。莊總雖然是讓我探底，不過若真有困難,前期的投入和支持，莊總一定不會吝嗇。”
之前莊算張嘴就說先撥款十個億，郭可貝並不儘信,以為隻是與豪宅事業部一樣，莊總表達不會厚此薄彼的意思而已。
郭可貝自認為專業技術過硬，豈能坐等著總部輸血？兩塊地三個項目,莊總都給搞下來了，她這個分公司的負責人到了之後接茬乾活，那還不如隨便派工程部的人去監工呢，哪體現得出她的水平？
“工業地的事情確實還沒頭緒,先放一放。不過博物館的建設是個好的切入點。我們公司雖然沒有施工企業的資質，但是作為業主方的當地政府,他們肯定也沒有專業的工程管理團隊，很容易就被設計和施工單位給影響了，成本管不住、施工周期難以控製，總包分包層層轉包偷工減料,為了好乾活刪減設計創意，非專業人士勞心費力的盯著最後的建成品還大打折扣。
這些問題，靠著所謂‘基建科’都不好處理。既然博物館是我司投資建設，那不如一攬子都拿過來，從投資到招標采購建設完成，直接交鑰匙給相關部門。這樣我們能夠更全麵控製成本和周期，少花錢多辦事，確保每一分錢花到地方。”
白有賢支持道：“的確是這樣，我們投大幾千萬給人家蓋博物館，若是不派人盯著，由著他們建設，各方麵都很難控製。反正也是派人盯著，不如直接找更全麵專業的團隊全權接手。對了你那個集采平台是不是也要擴充一下，多引進杭城及周邊的一些供應商，這樣能降低成本……”
“是呢
，前段時間我去長三角、珠三角考察了許多供應商，發現國外大牌的生產基地都在國內，無非是貼了個洋文的牌子，出口轉內銷、海上飄一圈，就比國內的品牌多賣好幾倍的價格。其實都是同一家廠子生產的，自創品牌的產品比代工大品牌的品質一點不差。今後的項目，如果不是豪宅那類為了迎合客戶追求品牌提升售價的需求，隻是公建保質量限成本的時候，我們應該更多考慮這類物美價廉的國產貨。”郭可貝頓了一下，梳理思路，誠懇道，
“我想在杭州分公司嘗試開展一個新業務，就是工程代建，由我們作為業主的工程管理團隊介入項目之中，代替業主管理設計、施工，負責招標采購、合約管理，優化項目各環節，為業主節約資金，從而賺取傭金，這個傭金是按照為業主節約下來的錢提點，我們專業度越高節省的越多或者建設周期越短，盈利就越高。這個業務先期隻需要人力成本投入，賣智慧和經驗換錢，同時也能鍛煉培養我們自己的團隊。將博物館那個項目做下來的獲利，起碼能支撐公司前半年的運轉；如果打出名氣，後續不愁項目。”
白有賢聽說過類似業務領域，隻是國內做的一般都是造價谘詢、或者是施工管理，隻負責其中某一部分業務，局限性比較強，少有能將項目全流程都串聯統籌涵蓋到一起的。
郭可貝繼續說道：“業主會選擇代建模式，就是希望有專業團隊快速省錢完成工程，而且這樣的業主一般不是房地產行業的，並不打算養一套齊備的工程管理人馬。但是咱們公司不同啊，咱們就是專業做地產的公司，將來不隻是做住宅項目，各種地產項目都是需要全套管理團隊的。
我從業多年，有一些自己的經驗總結，也認識比如懂造價的、懂工程管理的各方麵人才。我想把他們集合在一起，以博物館為第一個項目，磨合團隊。接下來做精品酒店、做產業園，甚至是找到合適的地塊，我們接著做住宅、蓋自己的寫字樓都能用得上。”
白有賢舉雙手讚同這個思路，不過還是有點擔憂道：“這個一開始挖人才組團隊，都需要前期投入，你估計大概需要多少成本呢
？濱江那塊工業地至少要投進去八千多萬買地再上稅；博物館的建設成本初步估算也需要大幾千萬；精品酒店雖然地是白拿的，從白紙畫圖到建成沒有兩三年也無法盈利。這種精品酒店投資也要一兩個億的建設成本吧？另外杭城分公司還要或買或租辦公樓，莊總說要按照區域公司的規模搭架子，這就是三十人以上的規模。這都是錢。”
郭可貝皺眉道：“我雖然有個目標，也有一些具體的實施路徑和靠譜的關係能用，不過沒去杭城調研之前，都是瞎吹。不多說了，明天咱們公司是放假了，可彆的公司年前還有一周的工作日呢。我已經買了機票訂了酒店，先去一趟杭城，走訪幾個老朋友，春節期間就在那邊過了，長三角周邊都趁機轉一轉，或許能有更詳細的謀劃思路。請白特助放心，春節過後，我定然交上一個滿意的答卷。”
白有賢從郭可貝那裡離開之後，心情並不會完全放鬆。雖然辦法總比問題多，有思路比沒思路強，按照郭可貝的說法，未來就算杭城拿不到新地也暫時有了盈利的門路。可惜杯水車薪，一開始投到杭城分公司的錢沒有四五個億真下不來啊。
要是能儘快將濱江那塊工業地賣掉就好了，哎！
白有賢歎著氣回到了莊算的辦公室，莊算見狀壓住了竊喜，沉聲問道：“是不是十億不夠花？郭姐做事細致，搞成本的考慮周全，一開始預算做高點肯定有道理。你就直說吧，她還差多少錢？”
白有賢一聽這個話音，感覺莊算好像誤會了什麼，趕緊將郭可貝描述的前景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一下。
莊算雖然聽得膽戰心驚，不過做工程代建都是掙的辛苦錢，比賣豪宅差遠了，能有多少盈利？自己溫飽就不錯了。
現實世界裡莊算隻是做設計的，並不懂得工程那裡麵的油水有多大，光是招標采購這一項就有太多能進賬的名目。還有的施工單位為了從地產商這裡拿項目，幫地產商裝修個辦公室、甚至裝修私宅都是免費的。供應商更是將自家的材料、產品免費送樣品上門，讓地產商體驗。
所以在郭可貝看來，就算要在杭城租高檔寫字樓，前期裝修投入也會很低，這家來
個施工隊展現一下技術實力，那家捐點材料和家具，也就是寫字樓租金那點事，湊一湊怎麼也能開張了。
這種細節彆說莊算想不到，就連白有賢也並不清楚。
白有賢愁眉苦臉的說：“初步估算，怎麼也要先投四五個億到杭城分公司吧。”
莊算也愁眉苦臉的說：“那還是直接給撥十個億吧，彆讓郭姐他們的團隊受委屈了。本來就不是做豪宅那麼快能見到錢的，萬一遇到了拿地的好機會，手裡沒點錢怎麼轉的開。”
白有賢知道空口白牙的勸不動莊算，就想著等年後郭可貝調研完畢，對著具體的預算表再來說服莊算少撥點錢。再者還有豪宅事業部老鄺那邊早就答應的，因著建國際學校而帶動項目房價多賣了幾個億，這些錢光是建學校還能有富裕，都投到杭城分公司的項目上去。能不動莊算賬麵上那二十個億最好不動。
莊算這會兒根本想不到自己努力要花掉的那二十個億，已經被白有賢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他還想就算過年後將賬上二十個億扔給杭城分公司十個億，那還剩下十個億，簡直就是辛辛苦苦大半年，昏迷兩個月一朝回到解放前。
帝都的地價怎麼還沒漲呢？現實世界裡，再過三五年帝都隨便一塊地都十個億起步了，他再買一塊地，就能順利完成敗家劇情。
但是回到現實治好了絕症，真的就是他所追求的目的麼？
莊算忽然之間意識到了這個他一直在回避的問題。
如果白有賢喜歡的是彆人，如果在書中的世界他麵對的都是虛情假意和各種指責背叛，他可能會巴不得趕緊回到現實。不過如今，白有賢隻愛他一個，儘職儘責的為他打算。他的大哥對他那樣照顧寵愛，他的員工一個個都是臥虎藏龍的大才，他異想天開瞎亂搞的地產公司居然都盈利了。他為什麼還想要離開？
書中世界每一天的感受都是那麼逼真，富二代有錢人的生活是那麼的舒服，他為什麼不多享受享受？
原書的劇情已經崩壞，是不是他隻要不說自己是穿書，不說自己必須要花錢敗家，他就依然能繼續如今“美滿幸福”的日子？
莊算最初的信念開始動搖了。
曾經的現實逐漸模
糊不清，書中的人和事越發的印象深刻。他究竟是誰？他究竟想當誰？
是不是隻要錢不花完，他就能一輩子留在書中的世界？在書中的世界，他最在乎的是什麼？金錢、權力還是親情、愛情？
然而他與白有賢之間的感情，真的能維持那麼久，一直如此甜蜜麼？
他對自己毫無信心。以白有賢的聰明，遲早看出他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笨蛋。那個時候他該如何解釋，如何澄清，如何挽回呢？
白有賢見莊算又是一臉惆悵的模樣，還當他是擔心杭城分公司和長三角那邊的事業開拓問題，溫柔勸了幾句。
莊算沒有應聲，反思現實世界裡他屢戰屢敗的那些慘痛經曆，學識不夠經驗不足都是借口，說白了還是性格和運氣的問題。自從畢業後但凡他努力要做成什麼項目，幾乎都停滯或者失敗了，從沒有像書中世界這樣，他拚命要花掉錢反而走狗屎運的賺了一筆。
難道這就是他的特質，他的“天賦”？乾啥啥不行，花錢都花不掉？
他還真不信這個邪了！既然他的角色設定就是這個樣子了，他若是不努力花錢，說不定又會昏迷。
“算算，你沒事吧？”白有賢將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半天。
“啊？”望著白有賢關切的目光，莊算甩了甩頭。與其杞人憂天，不如順其自然。以他的智慧根本不適合思考這種複雜的問題，不如就繼續隨心所欲的在地產行業裡扔錢？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白有賢一片施展才華的天地？大不了用自己這些錢揮霍時，順便成全白有賢的事業，這好歹有點意義。
“阿賢，我沒事，我剛才在思考人生大事。”莊算頓了一下，恢複天真道，“結果我發現我根本沒有那個哲學細胞，還是繼續乾點俗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