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很早便有婚約的,對方是誰卻一直頗為隱秘,以至這麼多年,關於這樁親事沒有半點回音。
何況她不關心,也就沒人敢提。
陸舒窈心中正感慨,便聽走在前方的殿下突然開口。
“你今日過來是有要事?”流光問。
陸舒窈的確有要事,遂也不敢再胡思亂想,正了神色。
“如今刑部都察院幾位大人革職下獄,尚書、侍郎、都察院督察,副使等位接連空缺,殿下可有心儀的人選?”
陸舒窈說出了今日來的本意。
流光緩步在前,聞言神色淡淡。
“你是吏部尚書,官吏任免、考察、升降是你的本職,至於什麼人該用什麼人不該用,你心中有度就好,畢竟是為朝廷選官,自來以選賢舉能為重。”流光道。
陸舒窈心中有了較量,便沒有再多言什麼,另起了話頭。
“既然刑部也已肅清,朝中六部便隻剩下兵部和戶部,可這兩部、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她問。
這就涉及到朝野黨爭了。
眾所周知,兵部尚書雖是朝中中立一派,然而其侍郎卻是成國公派係的人。而戶部,其尚書王贄敬,卻隸屬太傅陣營。
其實兵、戶二部想拿下也容易。
隻是一旦拿下,成魏兩派之間的平衡就會打破,屆時大廈將傾,如果兩派狗急跳牆,危急社稷,就是棘手的問題。
話說著,兩人出了沾花台。
流光在一處長廊下停下步伐。
小橋流水,翠柳依依,極目遠眺,景致綺麗又婉約多情。
不知不覺間,她們已離開花團錦簇的杏林,踏入了宮中另一處春色宜人之地——浮坤庭。
流光給了答複。
“兵部和戶部暫且不要動。宋元之一案聖上雖下令徹查,然而其中疑點頗多,牽扯深厚,事關大魏北地安穩,本宮會親自查。”
陸舒窈敏銳地嗅出了其中的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
“不日本宮將北上巡察各地軍事民政,也順便徹查此案,朝廷諸事你和聞遠多上心。”
她話落,陸舒窈色變,旋即撩袍跪地。
“舒窈鬥膽。殿下,此時並不是北上的合適之機。”陸舒窈正色道。
浮坤庭地麵寒涼,雙膝觸地,涼意便如冰錐浸骨。
陸舒窈卻恍如未覺,依舊跪的筆直。
流光背對著沒有出聲。
陸舒窈見狀,急急道:“殿下,且不說儲君未立,朝中成魏兩派虎視眈眈。就是宋大人一案,牽扯江湖之毒,危險重重,殿下金貴之軀,絕不能以身犯險。”
她字字苦勸,眉間憂慮深重。
廊內廊外一片寂靜。
須臾,就在陸舒窈以為廊下人不會再回她時,流光轉了身,伸手扶起她。
“起來吧,舒窈。”
“議立太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成魏相爭,時間上也算是一種緩和。而北上之事”
流光靜立在廊下,如畫的眉眼微微凝重,似是不知該如何解釋。
許久,她伸手扯過廊外的一支開得正烈的紅梅,指尖摩挲其上,輕聲問:
“舒窈,你可知此花來曆?”
陸舒窈的眸光落向她指尖紅梅,那花瓣朱紅,似如血雲錦,襯得掐著根莖的那指骨纖細修長,白皙如玉。
她想了想,回道:“臣對花草不甚精通,不過幼時在鄉間常見此花,聽伺弄的花農說過,此乃大燕名花,名喚朱雀,生性喜寒,常常綻於嚴寒。不過不知為何,在金陵的春日竟然也能如此盛放。”
流光聞言笑了笑。
她指尖微鬆,那株含著花蕊的梅枝便倏地縮回廊下,暖陽下,依舊鮮麗明妍。
“你說得不錯。你看,連你都知道此花喜寒畏暖,長於嚴寒,然而在我金陵春江水暖之地,它竟然也能花開怒放,妖嬈至極。那你可曾想過,我巍巍大魏,官邸皇廷,甚至是青樓楚館,鄉野市集。這樣的燕國之花,秀於庭院的,又有幾何?”
陸舒窈心思細膩,如何不明她話中之意。
她抬目,麵色震驚。
“殿下之意”
“年前聞遠曾遞上一份卷宗,自先帝朝至今不過二十載,大魏境內三成命案竟大多與一些已歸化的燕民有關,讓人不得不疑心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陸舒窈著實未曾料到竟還有這層緣故。
她張了張口,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流光淡淡看向廊外,那眸光悠遠沉浸,卻風雨蘊藏,鋒銳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