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麵的人眯了下眼,眸底淌出點兒危險意味,卻仍是笑著,勾著尾音問:“幾分是多少?”
沈見空決心不再隱瞞,直白了當地告訴沈倦所知之事:“體內經脈不通,靈氣無法入體,但有另一種氣息存於體內,護你周身。”
沈倦坐回石凳上,手指輕叩桌麵,不動聲色打量沈見空。被這人察覺出體質不同尋常是遲早的事情,但令沈倦捉摸不透的,是他的態度。不過沈倦這個人向來懶,既然捉摸不透,不如直接問:
“既然知曉得如此清楚,不是更不用擔心?”
沈見空望定他,眸眼漆黑,意味深沉。
“行吧。”沈倦聳聳肩,似有些無奈,“但我當真無事。”
麵對沈倦的敷衍,沈見空亦是直接,他道出兩個字:“伸手。”
“乾什麼?”沈倦挑了下眉。
沈見空:“探脈。”
“既然你早知道我體質異於常人,無法引氣入體,為何還對我這般好?”沈倦伸指將垂到茶壺蓋上的把手立起來,眼底露出點疑惑神色,“縱是我在問道珠上摸出華光、擁有上上品根骨,但無法修煉,就跟廢人沒有區彆。”
“你的體質,總會找到解決之法。”沈見空瞬也不瞬看著他,定定道。
沈倦似乎笑了一下,“不愧是沈峰主,目標真遠大。”
水沸,白霧蒸騰,隔在對坐的兩人之間,將視線模糊。沈倦從乾坤袖裡取出茶葉,舀了一小勺到沸水中。他煮茶相當不走心,胡亂泡一陣,就斟出來,好在茶葉乃是佳品,香濃湯澄澈,看上去頗為清麗。
沈見空喝了口沈倦煮的茶,不做評價,擱下茶杯後,輕且堅定地說:“伸手。”
這人再三堅持,沈倦隻好將手伸過去。他衣袍是漆黑色,邊緣滾金,露出的一截手腕宛如凝脂,光澤輕淡。
沈見空將他手指輕搭在沈倦腕上,半斂下眸。
院子裡又是一陣寂靜,風挾著不知從何處采來的花飄轉入內,為茶湯添上一抹明豔的顏色。
沈倦垂眸複又撩起,問沈見空:“可是探出了什麼?”
“你內息相當深厚,但力量來源與尋常修行者截然不同。”沈見空道,“若想走尋常的修煉方法,恐怕要先破再立。”
先破後立。
沈倦收回手,端起茶杯,慢慢喝光裡麵的水。他的看法和沈見空一樣,從武俠遊戲裡帶出的殼子,到底和這個世界上的人存在區彆,若想像上一次那般引氣入體修煉,恐怕隻能將原有的內力抽離,騰出位置,讓靈氣入體。
但那樣做,危險性太大,更可能損傷根基。他心念剛轉到這,就聽沈見空道:“但我不建議這樣做,若是徹底損了身體,得不償失。”
“所以,說來說去,現狀是無法改變的,我走不了你們的道。”沈倦換了個姿勢,手肘撐在桌邊,單手支頜,看著沈見空彎眼一笑,“如此一來,我似乎並無待在禦雷派的必要。”
“日後的事,日後再提。”沈見空說得不鹹不淡,“說回先前之事。在武鬥場同你切磋之人,乃是清雲峰峰主狄秋獨子,狄秋此人極其護短,你與他兒子比試前,又打了那樣的賭,眼下你贏了,我想,清雲峰可能會生一些事出來。”
沈倦笑問他:“那麼依沈峰主之見,我該如何是好?”
沈見空:“白華峰人雜事多,不若隨我回停雲峰。”
這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令沈倦不由坐直背,細看了沈見空一眼,“恐怕不太好吧?”
“如何不好?”沈見空反問他,遭到拒絕,表情依舊波瀾不驚。
沈倦正色道,“名不正言不順,容易遭人說閒話。再說,難道我去了停雲峰,狄秋就不會記恨我了?”
但這話落地,又莞爾一笑:“不過今日我的確打算去停雲峰。”
沈見空眸底的光閃了閃,眉梢微動:“作何?”
“如你所說,白華峰人多事雜,而你停雲峰比較清淨。”沈倦道。
沈見空表情看似不變,甩袖起身:“那就隨我來。”
他欲提步,沈倦卻拖長語調說:“等等——”
“還有何事?”沈見空問。
“既然沈峰主已知道我體質特殊,便不隱瞞,我吃不得門派提供那些摻了靈米靈肉的飯食。”沈倦笑道:“午時將至,我總該去把我的廚子找過來。”
沈見空垂眸,麵無表情看著沈倦:“你的、廚子?”
搭在院子西麵的灶台仍在,裡頭還有生火的痕跡,沈見空一眼掃見,冷冰冰道:“禦雷派不許私攜家仆,放那蛇妖一同上山,已是特例。”
沈倦在禦雷派待了百年,這一點自然清楚,能帶沈八萬入孤山,是因了門中曾有人習禦妖之術的先例,這才叫沈倦渾水摸魚。
他看著沈見空,慢吞吞說:“可禦雷派又沒說不許私下養貓。”
沈見空眼皮一跳,“你廚子是那隻貓妖?”
“不然你以為是誰?”沈倦微笑道,“上次一溪風月那姑娘,煮火鍋手藝雖好,但贖身價格太高,我就是想,也請不起她。”
“哦,你還真想過?”沈見空聲音聽上去涼幽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