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苦相思（二）
沈見空抿唇不言。
月光幽靜, 他亦沉靜，沈倦知他心思，輕歎一聲，問道：“若此處並非暗娼點，而是一個普通陷阱, 你會讓我過去嗎？”
“不會。”沈見空直言不諱。
他果然會這般回答。
沈倦抖開折扇, 對著沈見空緩慢扇風，話語裡帶著勸說之意, “沈見空，你不能如此。你不能在明知有最佳方案的情況下，因為我……因為對我的一些感情而放棄它。”
“阿輕留下的記號到此處就止了, 那間屋舍有陣法痕跡, 這裡極有可能是鬼道用來引誘人上鉤的陷阱。”
“我獨自去，不會打草驚蛇。”
沈見空深深凝視沈倦，良久過後，斂低眼眸。他想問沈倦, 若將兩人情況置換，你會同意我去嗎？
但這念頭剛出，心底就生出了答案——沈倦一定會同意。甚至於, 這人不僅同意，還會在一旁嗑瓜子看戲。
這就是兩個人的不同之處。他不希望沈倦涉險, 就算深知沈倦並非無能之人，也不希望。如果出現不得不麵對的情形，至少要讓他走在沈倦前麵。
這一場沉默蔓延得沉重緩慢, 而寂靜之中又有無數雜念瘋長，關於從前的，關於現在的，關於未來的。沈倦看著沈見空，而沈見空垂眼。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開口打破。
“你一向如此，彆人置一陷阱在前，你偏生要去瞧瞧那是什麼陷阱，進去玩玩，再利用陷阱反將對方一軍。而我，遇見了，管它是陷阱抑或旁物，一戰便知。”
沈見空邊說，邊施了一道追蹤術。尋的是沈亦輕的蹤跡，沈亦輕境界高深，其行蹤尋起來並不容易，但沈見空實力亦非泛泛，在追蹤術上又加一道法訣，不多時，便有零星痕跡出現在視野中。
如沈倦猜測，沈亦輕果真去了那間屋舍。
他又道：“距離沈亦輕抵達此處，已過去一炷香的功夫。他身為半聖境界的修行者，進去後竟然久無消息，定是遇上險情，或者棘手之事。這種時候，該直接一些。”
兩個人各有道理，總有一方選擇退讓。
沈倦盯著沈見空看了會兒，道了聲“行吧”，折扇一收，比了個“請”的手勢。
用什麼樣的方法，他其實不太在意，隻要結果是想要的就行。
沈見空撤了隱身術，帶沈倦大步走向遠處的屋舍。
風從郊外曠野上吹來，夾雜著夜色裡悄然盛放的花的香，將兩人衣袍吹起，獵獵招展。沈倦走在沈見空後頭，自上而下打量這人的背影，從他身上品出了“一劍破之”的打算，不由出聲：“師兄，悠著點兒來，彆剛一照麵就把人給劈了。”
“我有分寸。”沈見空沉聲道。
須臾便至門前，沈見空沒如同沈倦擔心那般直接以劍劈門，而是抬起手，在門扉上叩了三下。
顯得還頗為禮貌。
不過他身上那股龍類氣息未曾收斂，強大的威壓之下，門前花草悉數瑟瑟低頭。約莫三四息，有個女子來敲門，容貌倒是如花，就是神情怯怯，手和腿直發抖：“兩、兩位郎君，有、有何貴乾？”
她不過抱虛之境，在沈見空的氣勢壓迫下，幾乎要喘不過氣，連來者容顏如何都不敢抬頭看，垂著腦袋，一副怕得不行、恨不得鑽到地底下把自己藏起來的模樣。
沈見空冷聲答：“來尋個人。”
“可、可妾身……”
這女子許是想說些什麼來推脫，沈見空根本不給這個機會，直言道：“一炷香之前到的。帶我們去見他，否則你的下場不會太好。”
他這個人本就冷，根本不用刻意威脅，女子聞言，當即拜倒跪地，顫聲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妾身不過是個引人上鉤的餌，如何得知上鉤的魚被帶去了何方？”
“你至少該知曉，魚被誰帶走了。”沈倦慢條斯理出聲。
“您、大人您的意思是……”女子勉強抬頭，麵上又是恐懼又是為難。
“帶我們去見那人。”沈倦彎起眼睛，但眸底無甚笑意，眸光落在麵前的女子身上，又輕又涼，“當然，你不帶我們去也行，我們又不是尋不到蹤跡，不過這樣一來，你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女子急切地磕了三個響頭，爾後從低聲爬起來，恭順比了個手勢：“求大人開恩，妾身這就帶大人過去！請兩位大人隨妾身來！”
沈倦與沈見空隨她進去。
屋舍內燭火隻亮了二三盞，光線算不得明亮，重重帷幔自梁上垂下，在風吹下輕緩起落，後方半隱半現一張床，還是大紅的喜床。
“此處布置得倒是直奔主題。”沈倦漫不經心點評，繼而問：“你們釣上來的那些魚，都用來乾什麼了？”
“妾、妾身不知，隻知他們都被帶走了。”
“一共帶走多少人？”
“千、千鶴城這邊，加、加上方才那位，妾、妾人誘來了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