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苦相思(八)
鬼道首領打向那片幽色咒光的一拳被忘悲以一掌擊偏, 渾厚的佛力四溢開來,化作點點銀芒飄轉紛揚,輕且慢,似一場飛絮。與之相對,那些咒光以極快的速度衝入陣法之中, 沒於符紙之下, 砰然發力,震得陣法顫動不休。
一聲極輕的“哢嚓”, 陣法上的紋路生出幾分斷裂,儀式被迫中斷。
懸在半空的八十個人紛紛摔落在地,但圍守在外的鬼道眾一擁而上。沈亦輕當空折身, 槍尖自東而西劃出一道半圓光弧, 氣勁磅礴湧出,將這些鬼道之人挑翻。
場麵真是混亂到了極點。
那些摔倒的人跌跌撞撞爬起來,試圖頂著神器釋放出的威壓逃出地宮,但他們根本無力挪動, 或跪或坐或趴倒,哀嚎聲連連不斷。境界修為算不得高深的鬼道眾人見自己不敵,亦生出遁逃之心, 卻是不如沈亦輕手中那乾長///槍速度敏捷。
此時此刻,唯有一戰。
鬼道眾人負隅頑抗, 地宮內術法、符咒亂飛,光芒倏爾炸起倏爾熄滅。並非沒有誤傷,但都被沈亦輕攔去。這倒是讓鬼道窺見了機會, 乾脆以地上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作為要挾,換取自己的生還可能。
沈亦輕一邊保護人一邊與鬼道眾對抗,逐漸將混在一起的人分作兩波,仿佛在棋局上劃分楚河漢界。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帶這些人從秘境裡離開了。
但鬼道眾人做足了防備,這座地宮頂上紋刻了無數符咒,其作用便是禁止在此地施行傳送之術。
不破壞它們,沈亦輕無法開啟傳送陣法,可若他分神去處理那些符咒,對麵的鬼道眾人定會對他身後那些毫無自保能力的凡人出手。
凝思之間,赫聞頂上再度傳來震蕩。
緊接著,地宮上方的青石磚出現裂痕!
沈亦輕抬頭。
他看見了劍光,銀白色的明亮劍光,從裂痕裡流淌出,自南而北劃出一線,將整個地宮上方貫穿!
繼而劍光一轉,在青石磚上破出一個口子,有玄色衣袍之人乘光躍下,風動衣袍,袖擺招展,讓他形如一隻覆滿鴉羽的鳥。
這人看見沈亦輕,彎眼笑了一下。
沈亦輕立刻起陣,沈倦落到地麵上,不帶半點停頓,手中雙刀交錯遞出,由西向東,在地宮頂部的青磚上再刻一道斬痕。
禁止符咒被破壞得麵目全非,被震碎斬碎的石塊咚咚咚砸落,眼見著就要觸及到人群,虛空裡再起寒芒。初時為一點,俄頃如漣漪擴散,奔往周遭,宛若漫過一層水光,下墜的石塊在此一瞬化作齏粉。
又有一人現身地麵,單手提劍,一言不發扣住沈倦腰身。
“剛才怎麼了?”沈見空在他耳邊低聲問。
方才沈見空殺死了那蛟,回到地麵甫一抬眼,卻見沈倦麵上神情不如之前好了。
彼時劍光消退,月色冷照,沈倦唇微抿,眉心蹙著,閃爍在眼底的光芒複雜至極。他欲問,但沈倦在他出聲的前一瞬收斂表情,彎起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露出一個笑容。
然後說起彆的事——讓他砸一條路出來,阻止地底正進行的儀式。
而此時,沈倦的視線一直停在地宮正中央,那半埋在地的東西上。底下的陣法依舊淌著光,但被撞裂幾分,裹在上麵的符紙亦有些破碎,讓裡麵的東西稍微露出來一些——那是一片青黑色,鏤雕著某種繁複花紋。
與此同時,沈家交給他的那把神器竟有些興奮,在他乾坤袖裡不住顫動。沈倦心中有所觸動,是以話回得略顯敷衍:“什麼怎麼了?”
“你方才不高興。”沈見空沉聲道。
沈倦搖頭:“我沒有,你看錯了。”
乾戈暫時休止,一直與鬼道首領纏戰的忘悲退到沈倦他們一方,挽起佛珠,誦了聲“阿彌陀佛”。
鬼道之人站在對麵,獨臂的首領位於陣前,麵色非常不好。
“你們……”鬼道首領開口。
恰好這時,沈亦輕布好傳送大陣,問沈倦:“大人,這批人送往何方?”
“丟去孤山。”沈倦理都不理那斷臂的人,轉過頭,不假思索對沈亦輕道,說完從袖中掏出某物,遞給沈亦輕,“連帶這個一起,免得他們弄不清這些人的來處。”
那是禦雷派掌門親傳弟子的信物,卻不是沈倦的,刻在底部的小字乃是“沈見空”。
沈見空見沈倦還願意用自己的東西,不由開始揣摩,這人先前的不高興,或許並非全然衝著他。
不過眼下局勢緊張,容不得他想這些。沈亦輕用傳送陣送走了身後那些人,鬼道首領又說話了。
他冷笑:“嗬,你們倒是有些本事。”
沈倦有禮道:“過獎了。”
鬼道首領冷哼:“不過,你們以為,送走了這區區幾十個凡人,就能阻止我成大事了?”
“你的成大事,是指喚醒這件神器?”沈倦揚揚下頜。
對方答:“其中一環罷了。”
沈倦不由笑出聲。這還真是標準劇情,自一件神器問世之後,其餘的接連現身,或引起爭奪,或被邪惡之人加以利用,正道之人開始勞心勞力收拾局麵,後續恐怕還會引發戰爭。
他這一笑,卻是被鬼道首領誤認為在嘲諷,這人二話不說,抬手朝前,做了一個“抓”的動作。
“誒?且慢。”沈倦忙道,“我還有幾個問題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