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1 / 2)

黃錦臨終的時候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作為太監,他不弄權,也不囂張跋扈,一生本本分分侍奉世宗,走到生命最後一刻,還能讓皇太子守在床邊,為他送彆,此生也算無憾。

曾經,那個圓滾滾的小團子,如今已經長成了豐神如玉的小小少年,主子萬歲爺若是看到,一定會很欣慰吧。

黃錦病逝,隆慶命他的徒弟,司禮監太監滕祥經理喪事,賜祭葬,建享堂、碑亭,賜祠額為“旌勞”。

一想到黃錦,朱翊鈞就會想到皇爺爺,期間,他又去黃錦的靈堂看過一次。

靈堂中沒有黃錦的親人,都是他曾經帶過的徒弟。小太監們跪在牌位前,哭聲此起彼伏,也不知有多少人是真情流露,多少人是逢場作戲。

牌位前的香燭都快燃儘了,盤子裡供的瓜果甚至還有壞的。一看就知道,人走茶涼,雖然這些人曾經都受過黃錦的提攜,但他的喪事辦得並不走心。

朱翊鈞走到靈前,親自給黃錦點了一炷香。所有人都跪下來向他磕頭行禮,朱翊鈞轉過身,四下看了一圈,問道:“騰祥呢?”

“……”

太監們左右看看,都低下頭去,沒人答話。

朱翊鈞提高音量:“我父皇不是讓他經理喪事,他跑哪去了?”

眾人雖然害怕騰祥這個皇上身邊的紅人,但更怕皇太子。有人趕緊磕了個頭,回道:“騰公公應是在後麵處理些事情,殿下稍等,奴婢這便去尋他。”

“不必了,”朱翊鈞邁步從他身邊走過,“騰公公日理萬機,本太子親自去尋他。”

“!!!”

朱翊鈞穿過靈堂,走到後麵的院子,旁邊一間屋裡傳來說話的動靜。

“騰公公,不行啊,老祖宗交代過,這些銀兩有彆的用途。”

這個聲音朱翊鈞記得,黃錦病重那日,小野正是帶著他來通知自己。

“彆的用途?什麼用途要足足兩萬兩白銀,你倒是說來讓咱家聽聽。”

這個聲音朱翊鈞更熟悉了,正是那仗著有他父皇寵信,飛揚跋扈的騰祥。

那小太監又道:“老祖宗交代了,這些銀子,一半要給他的家鄉修橋,另一半,用來修善白馬寺。”

騰祥卻道:“口說無憑,你要證明這是老祖宗的遺言,可有字據或認證?”

那小太監語氣焦急:“這……老祖宗交代此事的時候,床前隻有奴婢,說完老祖宗就讓我去請太子殿下,並無人證或字據。”

騰祥冷笑一聲,話語中中露出一股陰狠勁兒:“那就是你這奴婢狗膽包天,想要私吞這兩萬兩白銀。”

房間裡傳來“哐哐”幾聲,應該是那小太監在以頭磕地,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行了,老祖宗走得太急,並未有過任何交代,這兩萬兩白銀,咱家就代他老人家處理了。”

騰祥把銀票塞進袖筒裡,正要往屋外走,冷不防房門被從外麵推開,

朱翊鈞踱步而入:“那你說說,你要如何處理。”

“是買一處私宅,還是娶幾房姬妾,又或者放高利貸,讓兩萬兩變成四萬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騰祥驚訝不已,他小小年紀,又養在深宮,對太監在宮外的生活卻如此熟悉。

騰祥跪在地上,給他磕頭:“殿下,您可千萬彆聽那些小人在背後嚼舌根。”

“奴婢是……是六根不全之人,怎會,怎會有那些想法?”說到這裡,騰祥羞憤的低下頭去。

每一個淨身的太監,無一例外,都要精力一場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也是他們終身難以抹去的回憶。

其實朱翊鈞也不清楚養幾房姬妾是什麼意思,他對男女之事還很模糊,這些都是他平時聽宮裡太監說的。

“那你說說,這兩萬兩白銀,你要如何處理?”

騰祥說道:“我師父是個大善人,一生做過無數好事,這筆錢,奴婢……奴婢自然是用來完成師父的遺願,行善積德。”

朱翊鈞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為家鄉修橋和修繕白馬寺不就是做善事嗎?”

"殿下!"騰祥又道,“您可千萬彆被這奴婢迷惑了,他分明是要渾水摸魚,將師父的畢生積蓄據為己有。”

朱翊鈞點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無憑無據,光靠一張嘴又怎能說明白呢?”

騰祥在心裡鬆一口氣,看來這太子還是年紀尚幼,經不起忽悠。

那小太監跪著挪過來給朱翊鈞磕頭:“殿下,奴婢是冤枉的。這些日子,老祖宗病重,都由奴婢在身邊侍奉。”

“這次發病,他已經預感到大限將至,向奴婢交代了銀兩用途,又讓奴婢去請殿下,此事千真萬確,奴婢不敢撒謊。”

騰祥怒斥道:“大膽奴婢,太子殿下麵前你還敢滿嘴胡言!”

"奴婢不敢,不敢!"

“哎呀!”朱翊鈞讓他倆閉嘴,又看向騰祥,“你說他在撒謊,那你又如何證明你不是想私吞這筆銀子?”

“這……”

騰祥卻道:“奴婢乃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怎會做出此等齷蹉事?”

朱翊鈞嗤笑一聲:“就因為你是司禮監秉筆太監,提督東廠,才會肆無忌憚欺壓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太監呀。”

“殿下,您這是相信他的話,卻不信奴婢?”

“是的呀,”朱翊鈞露出理所當然的神情,“我才不信你呢。”

“為何?”

他是在不明白,皇上對他都是百般信任,為何這位皇太子,每次都要跟他作對。

朱翊鈞不置可否:“我看他順眼。”

“……”

朱翊鈞懶得跟他廢話,伸出手晃了晃:“銀票交出來,修橋修寺廟,我差人去辦。”

騰祥愣著沒動,朱翊鈞又說道:“怎麼的?你覺得我也會私吞這兩萬兩白銀?”

“奴婢不敢!”他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敢”的畏懼神色。

“彆不敢呀!”朱翊鈞揚了揚下巴,“說不定我就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