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朱翊鈞休息,天不亮就起來練功,手裡七星劍攜著勁風一掃,樹上的黃葉紛紛飄落,如蝴蝶一般在他周圍盤旋飛舞,青色劍氣隨著他的身姿舞動。很快,朝陽從天邊破雲而出,劍氣便化作數道虹光,圍繞在他的身側。
撲麵而來的少年意氣,把周圍的太監、錦衣衛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馮保說道:“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鹹陽。”
陳炬鼓掌:“說得好!”
朱翊鈞收了劍,眨眼間就蹦到了他們跟前:“再誇我兩句,我愛聽。”
陳炬遞過手帕給他擦汗:“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
朱翊鈞轉頭看向王安:“你呢,要不要誇我兩句?”
王安想了想說:“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朱翊鈞把手裡的七星劍拋給他:“是年少。”
王安笑道:“殿下知道的,我向來書讀得不好。”
“彆謙虛,內書堂的先生還誇你呢。”
朱翊鈞小的時候,馮保、陳炬和王安三個人時常哄著他背詩,王安總是自覺扮演對照組,以顯示小皇孫的天資不凡。
朱翊鈞也的確早慧,他很早就知道,王安是故意裝笨逗他開心。
王安恭恭敬敬捧著他的劍:“這可是先帝所賜,於尚方寶劍無異。”
朱翊鈞說:“那你把它供起來吧。”
“誒!是得好好供起來。”
朱翊鈞大步走向殿內:“我要沐浴更衣,用早膳!”
“……”
今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秋高氣爽。朱翊鈞倚在窗邊看書,看的《大學衍義》,陳炬便向他提起另一部書——《大學衍義補》。
要講《大學衍義補》自然要講到本書的作者丘濬,陳炬稱丘閣老是他最敬重的人。
朱翊鈞笑道:“我想起在李閣老府上吃的閣老餅。”
陳炬繼續說道:“文莊公生於永樂年間,曆事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四朝。三歲識字,七歲作詩,是瓊州府有名的神童。父親早亡,自幼家貧,步行數百裡路借書,必定將書借到才罷休。”
“我知道,弘治皇帝親筆禦賜‘理學名臣’。”
陳炬平日活兒乾得多,話卻不多,但說起偶像丘濬卻滔滔不絕。他說起丘濬七歲寫的那首《五指山》:“豈是巨靈伸一臂,遙從海外數中原。我最喜歡這一句,筆力千鈞,誌存高遠。”
朱翊鈞說道:“七歲就能寫出這樣的詩句,難怪被稱作神童。”
“《大學衍義補》是文莊公經世治國思想集大成者之作,我常常細讀,受益匪淺。你與雙林(馮保)關於白銀、大明通寶和大明寶鈔的討論,在《大學衍義補》中就有過分析。”
“此作一百六十卷﹐分《正朝廷》﹑《正百官》﹑《固邦本》﹑《製國用》﹑《明禮樂》﹑《秩祭祀》﹑《崇教化》﹑《備規製》﹑《慎刑憲》﹑《嚴武備》﹑《馭夷狄》﹑《成功化》十二章,內容
包羅萬象,殿下若能通讀,一定能從中收獲頗多。”
“好!”朱翊鈞欣然接受了他的推薦,“我一定認真讀。”
陳炬又道:“我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機會能重新刊印此書。”
馮保在一旁插了句嘴:“一百六十卷,重新刊印,這可是個大工程。”
朱翊鈞卻說道:“等我讀完,若它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將來,我就和你一起完成這個心願。”
陳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好久,心中萬分感動:“殿下……”
朱翊鈞向他伸出手:“一言為定!”
陳炬也學著他的樣子,勾住他的小指:“一言為定!”
馮保卻說:“殿下彆急,張閣老應該會安排《大學衍義補》成為的教科書。”
朱翊鈞高舉雙手:“那就太棒啦!”
殷正茂上任廣西巡撫,首要任務就是調兵,第一件事就是確定本次平定叛亂的主將——廣西總兵官俞大猷。
朱翊鈞在看到這封奏疏的時候,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我知道張先生為什麼要推薦殷正茂了。”
馮保問:“為什麼?”
“因為他們是同一年的進士呀。”
馮保笑得有點壞:“殿下是說張閣老任人唯親咯。”
“哈哈,開個玩笑!”笑過之後,朱翊鈞才說道,“因為這個殷正茂很有眼光,俞將軍可是我的師兄!”
“張先生也很有眼光,才不是任人唯親呢。”
馮保笑道:“你的師兄六十好幾了。”
朱翊鈞不以為然:“那怎麼了,我師兄寶刀未老,去年還親自率軍剿滅海賊。”
“反正我覺得那個韋銀豹,他死定了。都七十多了,還叛亂,他真想當皇帝不成。”
“唉!”朱翊鈞又一本真經的歎氣,“大伴,你說,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去征討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我都擔心兩軍交戰的時候,他倆閃著腰。”
馮保說:“要不您擔心點兒彆的?”
“我是說,咱們大明的年輕將領怎麼回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嗎?”
馮保驚訝道:“您剛才還誇殷正茂有眼光。”
朱翊鈞衝著窗外喊:“武進士,”他叫劉守有,“你想不想去打仗?”
劉守有回過頭來:“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