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彆人,突然給張居正塞個貓,他一定會嚴厲的拒絕,說不得還要把人訓一頓。
可這是朱翊鈞塞給他的,而且不是給他,是讓他帶回去,轉交給孩子們的,無奈之下,他隻得把貓放進籃子裡,拎著離開了清寧宮。
於是,當天的文淵閣,張閣老帶回一隻長得有點特彆的小奶貓,四處亂竄,見了誰都在腳邊蹭一蹭,搞得諸位大人無心乾活兒,一心隻想擼貓。
朱翊鈞聽說此事之後,當即決定,再去一趟貓兒房,一眼相中了一隻上黑下白的,長相神氣的小貓。太監說這種毛色的貓叫烏雲踏雪。
朱翊鈞抱著貓,撓一撓它的下巴:“那你就叫踏雪吧。”
小貓咪享受的眯起了眼:“咪嗚~”
“好,就這麼說定了!”朱翊鈞抱著貓往外走,“以後你就不是普通的小貓咪了,我讓父皇給你封個官……”
他親自把踏雪送到了文淵閣,滿屋子忙碌的大臣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到皇太子懷裡抱了隻貓,大眼睛炯炯有神,耳朵機警的豎著,臉圓得像個餅,長得可真漂亮。
大家起身給太子殿下行禮,朱翊鈞道:“免了免了,我是來給你們送貓的。”
“……”
眾人麵麵相覷,謹慎的站在原地,不敢開口。
朱翊鈞把貓遞給離他最近的申時行:“它叫踏雪,以後也是文淵閣的一員。”
那貓性格好,無論誰抱著,都伸著脖子好奇的四處打量,即便屋子裡站滿了人,它也一點不怯場。
小貓養得好,皮毛順滑,申時行抱著,還忍不住摸了摸。
幾位閣老正在裡屋議事,聽到皇太子來了,紛紛迎出來。一眼看到申時行懷裡又抱了隻貓,張居正下意識問了一句:“這……又是給誰的?”
朱翊鈞笑道:“給張先生你的呀。”話說出口,他又皺起眉頭更正道,“不,是給文淵閣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眼前這些翰林院的尖子生,個個正氣凜然,不苟言笑,其實背地裡也喜歡小動物。
於是,朱翊鈞又輕咳一聲,目光掃過大殿中,那一排排的大書架:“我聽說你文淵閣最近有老鼠,這些都是祖宗留下來的珍貴典籍,不能叫老鼠啃壞了,我特意挑了踏雪,貓兒房的太監說,它可是捕鼠高手。”
他又回頭,讓太監把東西拿進來:“這是我給踏雪準備的吃飯和喝水的碗,還有個睡覺的窩。你們不用管,每天自會有太監定時來喂它。”
他指了指牆角一處空地:“放那兒就行。”
“……”
皇太子什麼都準備好了,又說是為了捉老鼠,幾位閣老也不好拒絕,隻得把貓留下,還得向太子謝恩。
當天晚上,朱翊鈞到坤寧宮用晚膳,順道去了趟乾清宮,硬拉著準備去永寧宮的隆慶改了行程。
飯桌上,朱翊鈞說起這事:“文淵閣是朝廷最重要的地方,在這裡當差,可沒有無名之輩,我想請父皇給踏雪封
個官。”
隆慶樂不可支:“哪有給貓封官的道理。”
“有的!”這個朱翊鈞可比他父皇了解,“以前,皇爺爺就把霜眉封作‘虯龍’。”
隆慶說:“那隻是封號,又不是官職。”
朱翊鈞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於是,退了一步:“那就給個封號吧。”
隆慶問道:“鈞兒想要什麼封號?”
朱翊鈞想了想:“就封它作文淵閣捕鼠大學士!”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隆慶覺得這趟坤寧宮沒白來,他兒子都十一二歲了,平時分析國政,頭頭是道,說起一隻貓,竟然還是這麼可愛。
給貓封官隻是一家人餐桌上的玩笑,朱翊鈞隻要來坤寧宮,總會想方設法把隆慶也拉來。他是個開心果,最擅長活躍氣氛,一家人其樂融融,倒也熱鬨。
弟弟妹妹都已經三歲多了,朱堯媛機靈可愛,朱翊鈞教她詩詞,幾遍她就能背下來了。
朱翊鏐就傻傻的,隻會跟在他後麵,抱著他的腿,喊“哥哥,哥哥”。
畢竟是親弟弟,朱翊鈞也覺得他很可愛。
朱翊鈞把尋來的那塊鬆煙墨送給徐渭,本以為對方會很喜歡,仔細一瞧,徐渭的神情卻淡淡的。
朱翊鈞問道:“徐先生對這塊墨不滿意嗎?”
徐渭搖頭,拿著那塊墨細細的看過:“難得的上品,繪須眉、蝶翅最佳。不過,我用不上。”
朱翊鈞好奇道:“為什麼用不上?”
徐渭笑道:“不是我的流派。”
朱翊鈞更好奇了:“那你是什麼流派?”
徐渭笑道:“我自成一派。”
“……”
這話雖然狂妄,倒也不假,潑墨大寫意畫派創始人、青藤畫派鼻祖,這些都是後世賦予他的諸多頭銜。
朱翊鈞把他手裡那塊鬆煙墨奪過來:“算了,我留著自己用。”
徐渭詫異道:“殿下會作畫?”
“不會。”朱翊鈞把玩著那塊墨,真如石頭一般堅硬,他這練武之人,使足了勁兒,也按不出來一個坑來,“我可以學。”
徐渭眼睛一亮:“殿下想學作畫?”
他一直覺得朱翊鈞聰明,無論何時,少加點撥,就能融會貫通,一直以來都有一個想法——將自己畢生絕技傳授給他。
隻可惜,朱翊鈞感興趣的也就是個兵法和書法。
朱翊鈞挑了挑眉:“宣德皇帝學得,我為何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