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 / 2)

一家三口頭挨著頭,一起去看一站花燈。

朱翊鈞一字一句念出來:“小小身兒L不大,千兩黃金無價,愛搽滿麵胭脂,常在花前月下。”

謎麵下麵還有提示:“打一文房器物。”

這個題目簡單,大人一看就知道答案,裕王問朱翊鈞:“鈞兒L猜出是什麼了嗎?”

“印章。”朱翊鈞驚訝又憐憫的看著他爹,“爹爹不知道嗎?”

“爹爹……”裕王笑道,“現在知道了。”

朱翊鈞指揮他爹往前走:“下一個,下一個。”

“上無半片之瓦,下無立錐之地,腰間掛個葫蘆,曉得陰陽之氣。打一字。”

還沒等王妃問,朱翊鈞就給出了答案:“卜。”

“多一點又冷,少兩點又小,換了一畫便是木,挾直兩邊便是川。”

“水。”

“少年白發老來黑,有事禿頭閒戴巾,憑你先生管得緊,管得頭來管不得身。”

“筆。”

“……”

朱翊鈞一路看過去,字謎都能猜到,文房器物、日常用具都難不倒他。小家夥可得意了:“這些都難不倒我。”

王妃笑道:“鈞兒L看這個。”

“南陽諸葛亮,獨坐中軍帳,擺開八卦陣,要捉飛來將。”

提示是:“打一動物。”

“動物?”朱翊鈞歪著腦袋,“這是什麼呀?”

裕王和王妃在一旁笑他:“喲,終於有我家小神童猜不出的燈謎了。”

朱翊鈞想破腦袋也猜不出是什麼動物,因為他根本沒見過。

還是聽旁邊一個小孩兒L說道:“這個是蜘蛛。”

朱翊鈞歪頭:“蜘蛛是什麼?”

“蜘蛛你都不知道,你家沒有嗎?”

朱翊鈞搖頭:“沒有。”

那小孩兒L又說:“我家不僅有蜘蛛,還

有老鼠。”

朱翊鈞又搖頭:“老鼠我家也沒有。”

小孩兒L問道:“那你家有什麼?”

朱翊鈞給他數:“我家有仙鶴,有白鹿,有白龜,有小魚,還有貓貓……”

那小孩兒L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哪個好人家裡有仙鶴還有白鹿?這才是彆人隻在畫裡見過的動物。

行人摩肩接踵,都往一個方向流動。後麵的人推著前麵的人往前走,很快,那個小孩兒L和他的家人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尋不見了。

他們一路看,一路逛,今年,朱翊鈞挑了一盞蓮花燈,回頭就送給了王妃:“娘親你喜歡嗎?”

王妃接過花燈:“喜歡,你送的娘親都喜歡。”

走到一個賣雜貨的小攤前,朱翊鈞又挑中了一把梳子,檀木製作而成,不值錢,但雕花非常精美,還有淡淡的檀香,他催著裕王買下來,又送給了王妃。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街市口,那裡的空地上展示著朝廷各部製作的大型鼇山燈。

朱翊鈞一個一個看過去:“這是吏部的,這是戶部的、這是工部的……嘿嘿,還是工部的最漂亮!”

工部聚集了全國最頂尖的能工巧匠,一年到頭,製作一個奪人眼球的大型鼇山燈,對他們而言,輕而易舉。就算是其他五部打造鼇山燈的時候,還得來請叫他們。

除了六部的大型鼇山燈,旁邊還有一些造型獨特,大小不一的鼇山燈,有的出自朝廷彆的部門,有的是民間所造。

朱翊鈞挨個看過去,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爹爹你看,大烏龜!”

朱翊鈞轉頭望去,看到一個小男孩的側臉,那孩子比他矮一些,穿著小棉襖,長得怪好看。

朱翊鈞忍不住糾正他:“那不是大烏龜,那個叫鼇山燈。”

“嗯?”那孩子轉過頭來,疑惑的看向朱翊鈞,“你是誰呀?”

“我……”

朱翊鈞很小的時候,裕王就再三叮囑過他,出門在外,不能輕易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朱翊鈞記得牢牢地。

“我才不告訴你。”

“……”

那孩子小嘴一撅:“我也不會告訴你,我叫張懋修。”

“好的,我知道了,張懋修。”

“……”

那孩子轉過身去,拉了拉身後大人的手:“爹爹你說,這是不是大烏龜?”

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這個叫鼇山燈。”

“哈哈~”朱翊鈞樂得手舞足蹈,“我就說嘛,這個叫……啊!!!”

這裡人多嘈雜,他沒能第一時間辨彆出那個聲音。但隻是稍微反應了片刻,就驚喜的轉過頭去:“張先生!!!”

朱翊鈞激動壞了,三兩步就跑到張居正跟前,拉住他的手:“張先生!張先生!”

張居正微笑著看他:“殿下,好久不見。”

“額……”

朱翊鈞聽到這個好久不見就轉過頭去看向裕王

,裕王似乎沒聽到,在張居正朝他作揖的時候,笑著說道:“這些日子,鈞兒L總往張大人府上跑,叨擾了。”

張居正一愣,不知這個“叨擾”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接話。隻聽裕王又說了一句:“昨日我見他寫字,進步神速,想來也是張大人的功勞。”

朱翊鈞靈動的大眼睛轉來轉去,看看他爹,又看看張居正。

張居正也在看他,目光淩厲,敏銳的洞察到了什麼。

裕王也察覺到張居正的反應不對,他看到朱翊鈞時的神情和目光,分明有多日不見,偶遇的驚喜。

於是,他也看向了朱翊鈞。

朱翊鈞不知如何蒙混過去,忽然一把抱住了旁邊不知所雲的小孩兒L,湊上前,“吧唧”在他臉上親一口:“張懋修,你長得真可愛!”

“!!!”

張懋修瞪圓了眼睛,呆立當場。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衝張居正喊道:“爹爹,他親我!”

張居正也很無奈,朱翊鈞的熱情,他早就領教過無數次,現在換成他兒L子手足無措。

“殿下……殿下那是喜歡你。”

張懋修想了想,又轉頭看向朱翊鈞。

他們家三兄弟,大哥敬修,二哥嗣修長得更像他們的母親,隻有張懋修,常被人誇兄弟三人中,長得長得最像他們的父親,也最好看。

如今見了朱翊鈞,他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好看。尤其是那雙大眼睛,又圓又亮,映照著點點光芒,就像是這條街上璀璨燈光都落入了他的眼裡。

好看到旁邊的大烏龜……不,鼇山燈都不及他。

張懋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喜歡殿下。”

朱翊鈞把臉湊過去:“那你要親親我才算喜歡。”

張懋修害羞極了,平時在家他連大哥二哥都沒親過,如今卻要親一個剛認識的小夥伴,哪怕是個幾歲的小娃娃,也覺得有些難為情。

朱翊鈞等了片刻,沒等到小夥伴的親親,他也不勉強。這麼撅著屁股探出頭怪難受的,正要退回來,張懋修忽然上前一步,雙手摟過他的脖子,學著他剛才的樣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一口。

“哈哈!”朱翊鈞一把抱住他,“你是張先生的兒L子,以後也是我的兒L子。”

“嘿!”裕王嗬斥道,“不許胡說!”

朱翊鈞扭過頭來,一本正經:“我沒有胡說,我喜歡他,我還要給他買兔子花燈。”

裕王看向張居正,見他麵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裕王也清楚,那是人家做臣子的素質高。但凡朱翊鈞不是皇孫,說不準司業大人要擼袖子動手了。

裕王趕緊說道:“鈞兒L年幼,童言無忌,張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張居正還真沒有生氣,他給朱翊鈞當了近兩年的講官,早就習慣了他不拘一格的說話方式。

平日在宮中,除了嘉靖,朱翊鈞跟所有人的相處都是平等的,將對方當做朋友和夥伴。

就算在嘉

靖麵前,他也並不多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一點沒有給人當孫子的自覺。

他能說出“你兒L子就是我兒L子”這種話一點不奇怪,並且真心實意。

朱翊鈞看向張懋修,問他:“你幾歲了?”

張懋修說:“五歲了。”

“我也五歲。”

張懋修又伸出兩根手指:“還差兩個月。”

朱翊鈞想了想,他想到李承恩,於是說道:“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弟弟,你叫我哥哥。”

他又轉頭看向裕王:“這樣可以嗎?”

“……”

裕王沒說話,張懋修卻脆生生的叫了聲“哥哥”。

朱翊鈞拉著張懋修一起看煙花,一起去河邊放燈,真的給他買了個兔子花燈,還買了糖葫蘆。張懋修跟在他屁股後麵,一聲一聲叫哥哥。

他那兩個在不遠處看花燈的親哥,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朱翊鈞還那剛才看的燈謎考張懋修,張懋修答不上來,朱翊鈞一個一個解釋給他聽。

張懋修一臉崇拜的說道:“哥哥好厲害呀。”

朱翊鈞問他:“弟弟讀書了嗎?”

張懋修搖頭:“沒有。”

朱翊鈞問:“你都五歲啦,為什麼還沒有讀書?”

張懋修說:“我看哥哥們讀書好辛苦,讀錯了還要被爹爹罰,爹爹好凶的。”

朱翊鈞一臉詫異:“讀書怎麼會辛苦呢?一點也不辛苦,讀一遍就會啦!”

“真的嗎?”

“真的!”朱翊鈞還給他傳授經驗,“要是讀錯了,張先生罰你,你就讓他好好說,他就不會凶你啦。”

張懋修點頭:“好,我知道了。”

張居正一直覺得三個兒L子當中,懋修是最聰明的。看似乖巧,實則倔強,愈是讓他做什麼,他愈是不從。

五歲了,讀書的事情一拖再拖,到現在還沒有開蒙。

年後某一日,張懋修卻主動找到父親,說要和哥哥們一起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