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走了,陸繹自然也要跟上,匆匆和二姐道彆。走過劉守有身邊的時候,還瞪了他一眼,用口型斥道:“胡鬨!”
劉守有笑道:“我就是配合殿下嚇唬嚇唬她們,哪兒能真動刀子。放心,我有分寸。”
嚴府上下光是下人就好幾百,都分彆關押在不同的院中,朱翊鈞也不想再往下走了,拉著徐小姐往回走。
走了沒兩步,他又想起什麼,問馮保:“其他人也要跟著斬首嗎?”
馮保搖頭:“不用。”
“那他們會怎麼樣?”
嚴世蕃的案子並沒有波及家人,也沒說要將男丁充軍,女眷送去教坊司什麼的。
馮保回道:“等事情結束之後,應該就會放了吧。
”
朱翊鈞點點頭:“那就好。”
他重新回到正廳,鄢懋卿和萬寀見他竟然拉著一位嚴家女眷出來,都吃了一驚。
好在他才六七歲,尚未成丁,眾人隻是吃驚,也沒有亂猜。
金銀搬完了,接下來還有古董字畫、金銀財寶等物品。據說有官兵發現一處地窖,裡麵珠寶美玉堆成了小山,十口大木箱都裝不完。
“地窖”對於朱翊鈞來說,那可是個新鮮詞兒。鄢懋卿和萬寀要親自去看看,朱翊鈞立刻從凳子上滑下來:“我也去!”
“……”
鄢懋卿和萬寀對望一眼,抄家可是個肥差,兩個人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可這小家夥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們怎麼有機會做手腳。
小家夥背著手,一臉天真無邪,眼中滿是期待:“兩位大人在等什麼呀,我們快走吧。”
“……”
礙於他的身份和年紀,二人實在沒法跟他發火,隻得忍氣吞聲。
朱翊鈞步伐輕快的走了兩步,又轉身跑回去,牽起徐小姐的手:“一起去!”
“……”
直到日落,嚴府的錢財物品也沒有清點完畢,隻得留到明日。
朱翊鈞也該回宮了,鄢懋卿和萬寀親自把他送上馬車。
朱翊鈞仍舊牽著徐小姐的手:“你跟我一起走吧。”
鄢懋卿實在忍不住,上前阻止:“殿下,她畢竟是嚴家的女眷,您帶回宮去,這要是傳出去……”
朱翊鈞皺眉:“誰說我要帶她回宮去?”
鄢懋卿聽了更是驚訝:“那您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朱翊鈞上了馬車,放下簾子:“我不告訴你。”
“……”
這些常年欺壓百姓的官員欺壓百姓成了習慣,一向趾高氣昂。走在路上,老百姓見了他的官轎都得低頭避讓,出了京城,外派官員前來拜見,還得跪著迎接,威風得很。
官階稍微低一些的官員,他們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一個孩子。
但朱翊鈞這個孩子實在不是一般的孩子,這一整天下來,鄢懋卿和萬寀敢怒不敢言,隻能期待他明日彆來了。
朱翊鈞上了馬車,對外麵的陸繹吩咐道:“我要去徐閣老家裡。”
“……”
眾人並不意外,他帶走徐小姐,肯定不是為了帶回宮去。
馮保問他:“殿下是要把徐小姐送回徐家。”
“當然啦!”朱翊鈞點點頭,“那是她的家,她自然應該回去。”
馮保看一眼旁邊的徐小姐,對方始終一言不發。他問朱翊鈞:“殿下問過徐小姐的想法嗎?”
“啊?”朱翊鈞也回過頭去看向徐小姐,想了想,似乎確實應該問問她是怎麼想的,“你想回去嗎?”
“……”
二人等了片刻,徐小姐低著頭,不吭聲。
朱翊鈞看向馮保:“她說她想。”
馮保忍不住笑了:“殿下如何得知?”
“她沒說不想,那就是想咯。”說著,小家夥又轉過頭去,“誰不想回家呢?”
聽到這話,一直以來像個玩偶一樣被他牽著走的徐小姐,忽的眉頭一皺,竟是落下淚來。
他說得沒錯,誰不想回家呢?
嫁到嚴家,她不過是個富貴叢中的可憐人。且不說嚴世蕃從未將徐階放在眼裡,隨著政治鬥爭愈發激烈,兩家仇恨也愈發深刻,嚴家上下,包括她的丈夫,沒有人給過她一個好臉色。
可是,那個家,她真的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