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什麼鬼打牆, 好好說話!”負責記錄的年輕民警腦門上冒出青筋,忍不住出聲嗬斥。
東方大廈物業保安老宋臉色一僵,下半截話卡在了喉嚨裡。
負責問話的老民警不動聲色地彆了眼搭檔, 朝老宋溫和地笑道:“不要緊張, 宋師傅, 你慢慢說, 昨天下午四點左右,你們是破了消防通道的安全門才進了17層的?”
保安老宋看了旁邊裝得沒事人一樣、隻偷偷用眼角餘光給他打眼色的物業經理,咬了咬牙,硬著頭皮對警察同誌不說實話:“就是……當時電梯故障了嘛,17層的業主急到要回家,我們就、就先把門給砸了。”
“然後、然後我們進到17層來, 就發現那四個人全躺在走廊上麵, 年紀大點的那個捂起肚子,不曉得是闌尾炎犯了還是啥情況,另外三個小年輕和吸過毒似的, 神神叨叨滿嘴混話, 我們也怕出事嘛,就趕緊打了120。”
對著穿警服的民警不老實交代,給了宋師傅不少壓力, 但省去了那些更加不合常理、說起來更像是在欺騙民警的部分,保安老宋交代起來倒是流暢了很多:“打完120了, 我們才發覺1705室的業主看著不太對……當時情況怪得很,我們都害怕,沒敢進去,就報警了……前後情況就是這樣。”
負責問話的老民警點了點頭,又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先前說的破門的時候來的那祖孫倆, 是咋樣個情況?”
保安老宋偷看了旁邊那個有點凶的年輕民警一眼,整個人就很為難……實在是說實話和不說實話都怕被罵,隻好含糊地道:“呃……那個老人家說、說是17層可能是撞鬼了,就在樓道裡頭幫著燒了堆紙錢……”
保安老宋覺得自己這“交代”的內容肯定是挑不出毛病的,人家是熱心幫忙又沒要錢,他們信不信的也不重要,就隻是圖個吉利不行麼!
老民警點點頭,確實也沒啥好挑刺的,老年人遇到啥不順的事情就說是鬼神作祟、燒點紙錢求心理安慰,這種事兒彆提多常見,便也沒問,轉而問起了1705室的業主。
這方麵物業能提供的情況也不多,金晟名沒進業委會、甚至連業主群都沒進,每年物業經理也就收物業費和停車費的時候會跟金晟名說上幾句話。
等民警離開,物業經理掏出帕子擦了下冷汗,對保安老宋埋怨道:“老宋你看你,不是都和你說了,警察來問話我們老實交代我們經曆的那些就可以了麼,啥子媒拉婆鬼打牆的人家不問我們就彆多嘴,你看,被人家怪你封建迷信了不是?”
老宋腦門上也有汗,尷尬地道:“哎唷,我這不是……不是怕沒交代清楚,影響警察辦案子了麼。”
“影響啥,姓金的又不是著人殺的,是著鬼殺的,我要不是在當時也試過如論如何進不來十七層,說給我聽我都不信!”物業經理唏噓地道,“這人呐,果然還是不能做虧心事,老天爺都看著的呢,這報應說到就到!”
保安老宋連連點頭。
昨天下午,那個老人家當著他們兩個和一名業主的麵兒燒了紙錢後,說是17層裡麵作祟的鬼凶得很,這鬼打牆從外麵破不了。
物業經理和老宋都暗自懷疑這老太是不是想借機訛錢時,老人家的小孫孫自告奮勇跟她奶說破不了鬼打牆也沒關係,把她送進17層裡麵去就行。
老人家死活不同意,祖孫倆擱那拉拉扯扯的吵起來,看著就更像是裝模作樣想訛錢了……
生怕出點啥事的物業經理都準備著訛一筆了,那小孫女說服了老人,真隻靠燒兩堆紙錢、點了一把香就進入了原先死活進不去的17層。
然後麼……就是老人家的小孫女從裡麵打開了安全門,讓他們進去幫忙給打120,把走廊上那三男一女往醫院送了。
1705室的業主已經死了、要趕緊報警這事兒也是那個小孫女提醒他們的,當時可把同樣住在17層的另一個業主嚇得不輕,昨晚就收拾東西跑親戚家借住去了,估計不等塵埃落定不會願意回來。
長到這麼大年紀頭回成了鬨鬼事件目擊者的物業經理回想著昨日的情形,越想越覺得心裡不安穩,對難兄難弟老宋道:“誒,老宋,那個林老太一毛錢都沒得收,是不是不太好啊?我們公司頭是不是得表示一下,送點東西去看望一下人家?”
“啊呀,應該的嘛。”保安老宋忙不迭道,“人家幫了大忙嘞!”
什麼厲鬼凶不凶的他們也沒親眼看見,不曉得情況,但鬼打牆確實是真真實實的,17層確實是有半個來鐘頭的時間死活進不去;要不是有那對祖孫幫忙、及時解決了這個鬼打牆的問題,等到了17層的業主都下班回來的時候發現回不了家,那事兒才叫麻煩呢!
物業經理一拍大腿,這就去張羅著聯係他們公司在安陽地區的負責人去了。
17層鬨鬼還死了人這個事兒,因為太突然、又是叫了120又是打了110的關係,已經在大廈裡和物業辦公室傳開了,不過嘛……大部分人並不相信鬨鬼,死了人這個事兒,關心介意的也沒那麼多,隻當成熱鬨八卦在講。
這麼大個城市哪還有不死人的時候呢,死過人的地方照樣住著人的情況多得很,一些沒被商業圈覆蓋到的老街道、城中村,家門口有墳包、一開窗就能看見墓碑都是很正常的事兒。
這邊,物業和大廈居民表示淡定,另一邊,東關派出所的民警可沒法淡定。
來東方大廈找物業問過情況的老少民警搭檔回到東關派出所,就遇到了另一組從醫院回來的同事。
“老張,醫院裡頭那四個人交代了啥子情況不得?”和藹親切地問過保安老宋話的老民警,朝同事招呼。
“這個嘛……還真的有情況。”去醫院問話的民警老張神色古怪地道。
老民警忙道:“咋說?”
老張沒賣關子,直接道:“根據姓羅的女子交代,叫高和平的那個男的,應該是個長期跨省作案的慣騙。”
“哦?!”老民警和他帶的年輕徒弟民警都關心地圍了上來。
高和平是高師父的全名,是個很有時代特色的名字。
高和平多個器官出現病理現象,這會兒還在醫院裡觀察是否需要手術。
他的三個徒弟,大弟子和二弟子都有案底,一個是在外省被人告過詐騙訛錢,一個是在外省留下過與人鬥毆的拘留記錄;因為高師父疑似慣騙的關係,這倆有案底的男的在住院期間也轉移到了專門病房、戴上了手銬。
小徒弟羅小燕倒是身份背景乾淨,但被驚嚇得最重的也是她,民警一過去問話,她就啥啥都給交代了。
老張倒了杯水拿在手上,和同樣負責這個事情的老民警講了一些羅小燕交代的,他們師父高和平帶著他們幾個徒弟跨省活動,以給人算命、算八字、乃至是做法換命等借口招搖撞騙的案情;連當事人的身份名字地址羅小燕都提供了不少,隻等稍後核對清楚就可以把高和平給拘了。
老民警一臉無語,他帶的徒弟嘴角狂抽。
算命算八字還能理解,做法換命叫什麼事兒呢,命還有能換的,這不純扯淡嗎!
老張明顯也是不信這些個封建迷信的東西的,喝了口水,又道:“說起來,羅小燕交代的內容裡麵,有兩個事兒,和東方大廈那個死者有很大的聯係,核實屬實的話,這個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