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單閒思索了下:“就是…我不知道他之前具體是經曆了什麼,但他現在的狀態是陷在了那個創傷裡。簡單來說就是那段經曆摧毀了他的世界,也代替了他的世界,而如果希望他能夠好起來的話,就是幫他從那個世界裡走出來,或者把他錯亂、搖搖欲墜的世界撐起來。”
類似的說法,華隱其實聽過很多遍。
她找過很多心理醫生、精神科的專家,他們都說著大差不差的話,可真的麵對遊野時,又感到棘手。
一個國外的專家還安慰她說:“華,你不要太難過,其實我們隻要能保證遊不會自殺,就已經可以說是很成功了,不是每個像遊這樣的病人都能走出來的。你的兒子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華隱不願意要這個“很成功”。
遊野這樣太痛苦了,她想讓他好起來,所以她還在努力。
她的孩子也還沒有放棄,在努力地自救,她為什麼要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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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隱深吸了口氣:“小閒。”
她鄭重地看著單閒:“你隻需要告訴我要怎麼做就好了。”
單閒稍頓。
他本來以為以華隱小心遊野的程度,會不願意冒險,但他從華隱身上看到了堅韌的決絕。
所以單閒也沒有再委婉:“阿姨,你肯定聽過脫敏治療。”
華隱當然聽過,她谘詢的每個人都提到過,說可以在遊野情況好的時候,從最基本的脫敏開始。
比如讓他看一看尖銳的東西什麼的,但在他們跟前,遊野很難有情況好的時候,有也是他拚命壓抑的結果,不是他們想要的放鬆狀態……
遊野至今還在敵視、警惕所有人,除了單閒。
華隱紅著眼睛:“隻有你能給他做這個。”
她有發現,遊野麵對鏡頭的恐懼已經少了很多,那都不是克製不克製了,雖然他僵硬,但已經不會像之前那樣應激。
單閒嗯了聲:“所以我接下來可能會慢慢給他做脫敏,他也許會受傷。”
他需要華隱知道,要讓一個裹著石頭的傷口愈合,就得把傷口剖開,把石頭取出來。
華隱輕輕搖頭:“小閒,阿姨知道你不會傷害阿野的,你隻需要保護好你自己。”
和遊野比起來,單閒這種正常體型都稱得上“羸弱”了。
遊野鍛煉得太好,他也是靠自己獲得的力量在自己給自己一定的安全感。
單閒說好。
華隱又道:“你這份工作更辛苦,阿姨給你加工資。”
“不用。”單閒忙說:“本來拿您三千隻是陪遊野聊聊天我就過意不去了…您不用給我加錢。”
華隱直接道:“我之前給阿野請醫生都是十幾萬、幾十萬一個月,你這算什麼。”
單閒擺手:“阿姨,真的不用,我也不是專業的醫生。而且這也是我自己想做的。”
他不好意思地衝華隱笑笑:“其實我和遊野以前是一個學校的,隻不過我那會兒讀初中,他上高中,我們沒見過,但我聽說過他的名字。”
單閒是真的有點靦腆:“我初一那會兒剛入校的時候,特彆崇拜遊野。”
這話是真的。
單閒是窮人家長大的孩子,人們總是刻板印象說窮人家的孩子能吃苦、勤奮、聰明。
但其實單閒隻占了前兩個,他在讀書上算不上特彆有天資的,能拿開學考第一名,無非是因為同學們暑假玩野了,而且那個年紀的孩子,像他那麼坐得住、刻苦的沒幾個。
單閒的學霸稱呼,都是靠挑燈夜讀,死記硬背博來的。
那會兒他就聽同學們總說高中部有個學神多厲害,上課做彆的科目的課堂作業,回家刷競賽題,課都是聽半節,照樣次次第一。
單閒就特彆羨慕也特彆崇拜這樣的人。
他知道問遊野學習方法沒用,他天賦不在這兒。
人家是真的讀書的料子,就像音樂家沒有辦法拯救一個天生五音不全的人。
單閒低下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他那樣的人,不該這樣的。”
華隱微怔。
她想她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在他們沒見過麵的情況下,遊野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惦記了人家這麼久,但她在這一刻忽然也知道了遊野為什麼會喜歡這個孩子。
如果是她,她也會喜歡的。
她看過單閒的資料,這個孩子過得是真的很苦。
父親工傷去世卻因為是在家裡去世的,當時沒有及時送醫做檢查,無法被判工傷賠償,最後隻賠了個出於人道主義的幾萬塊錢。
母親偏偏又有冠心病,不能治好,隻能靠吃藥控製。
而且他母親本來是要二嫁的,結果又遇上了騙子,得虧沒損失什麼東西。
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也都不是有錢的,還欠了債,都是靠他父母還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