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你明天該怎麼辦呢(1 / 2)

仇文很喜歡郭天盟的上司,他天天讓郭天盟給他的上司打視頻。

“您應該能看出來我們部長本質是個精明又危險的人。”郭天盟對仇文說,“您不是人類,按理說您不應該和他過多接觸。”他了解部長,部長不是什麼和善的長輩,或者說在涉及人類利益時,部長的手段和“和善”二字可沾不上邊。

“你不也差不多麼?他就是比你老一點,誒,他那頭發是天生那樣的嗎?”仇文感覺部長的頭發總是很自由地舒展著。

仇文伸手在自己頭頂上比畫,郭天盟很快就明白了仇文的意思。

“我們部長對外的時候還是很在意形象的,隻是最近很久沒睡好覺了。”郭天盟替自己上司解釋。

他找出部長出席活動時的照片給仇文看。

照片裡的部長頭發整齊地向後梳,表情沉穩。

仇文覺得這個部長笑起來的時候滿臉褶子,但照片裡嚴肅的部長看起來居然還挺英俊。本身部長的臉部輪廓就是偏向硬朗的,他的眉弓突出,在頂光的照射下,他的眼睛有一大半都隱藏在陰影之下。

仇文伸手放大了部長的眼睛部分,他發現部長的瞳色很淺:“真像隻變異狼。”

“他不是普通老人家,您跟他說話還是注意些的好。”郭天盟提醒仇文。

“我不要。”仇文兩手一攤,“我是仇文,我年紀比他大,要尊老愛幼也應該是他尊敬我。”

“仇先生……”郭天盟很無奈。

“最近他眼睛下麵的黑眼圈有這麼大。”仇文的大拇指和食指伸長了比劃,“人類熬夜太多是容易死的,他年紀又大,說不定也快猝死了。”

“仇先生!”郭天盟的語氣嚴肅了很多。

“你為什麼總要我尊重他?他也沒讓我尊重他……啊~我懂了!你真的喜歡你的部長?!”

郭天盟懵了。

“之前彆人跟我說你喜歡你部長我還不信,你怎麼這麼糊塗啊!他都那麼大了!他都快退休了!”

仇文還想繼續,聽到動靜的關敬英默默跑上前捂住了仇文的嘴巴。

“仇先生剛談戀愛。”關敬英替仇文解釋,“他現在很容易把各種親近的關係都往戀愛上想。”

仇文活得久,但他沒談過戀愛。

雖然關敬英也沒經驗,但他好歹是在人類社會長大的。而且他不是醉心學業的天才,父母早逝讓他的經曆比旁人豐富了許多,他很清楚郭天盟隻是佩服自己的前輩。

仇文把關敬英的手拉開,他問郭天盟:“誒,你怎麼沒發火啊?”如果換個人,此時估計都朝仇文跑過來了。

郭天盟重重呼出一口氣:“我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跟您發火。”

仇文明白了:“你平常沒少吃癟吧。”在不涉及人類利益時,郭天盟的性格好得不可思議。他估計在日常生活中占不到多少便宜。

“這個世界上沒那麼多‘仇文’。”

“我是你祖爺

爺。()”

我沒那麼多祖爺爺活在世上。()”郭天盟改口。

“所以你更應該在乎我。”仇文雙手環胸,“我是你唯一的祖宗了。”

這話實在不太好聽,但郭天盟知道仇文說的是事實。

“所以你是不是很容易吃虧?”仇文問他,“你們部長說你的生活過得很節省誒。”這些天仇文像個真正的家長一樣,他跟部長聊的大部分話題都是郭天盟。

部長顯然也很欣賞自己這個小輩,他透露了很多郭天盟生活上的細節。

原文裡郭天盟經常濫用職權給仇冰河製造浪漫奇觀,他以為郭天盟的日常生活應該挺有格調,結果他發現郭天盟過得相當一般。

他申請的住房是單人的,除了日常開銷以外的貢獻點都捐了出去。

和關敬英過去的生活方式是一樣的。

他離開中央基地之前還和自己樓上的家屬吵了一架,也不能說是吵架。因為郭天盟沒吵,他隻是希望樓上的住戶能鋪好隔音墊,他試圖講道理,但樓上的家屬不跟他講道理。

這位機敏狠辣的副部長被那個不講道理的老頭抓著衣領給罵了,那個老頭不講道理,而郭天盟至今都沒有解決這個問題。

那個老頭隻是一個警衛員的父親,那個警衛員知道事情原委之後還想給郭天盟道歉,但郭天盟拒絕了,他硬要跟那個老頭講道理。

最後一直到他離開中央基地,這件事都沒解決。

郭天盟回去之後估計得繼續扯皮。

當時仇文都聽懵了,這孩子也太沒出息了。不過仔細想想也不意外,畢竟之前郭天盟還在冰淇淋店被人給抓著揍了一頓。

原文裡郭天盟那些濫用職權的行為估計也是計劃的一部分,他們研究了仇冰河的性格,知道郭天盟本身的個性對於仇冰河來說太過無聊,所以他們給郭天盟量身定製了一個新的人設——一個騷包且性格過分外向的掌權者。

也不知道郭天盟在扮演角色的時候能不能適應。

“這要看各人對‘吃虧’兩字的定義了。”郭天盟沒覺得自己容易吃虧。

仇文歎氣搖頭:“你這孩子真沒用啊,隻有針對你祖爺爺我的時候才能硬氣起來。”

“明明你祖爺爺對你這麼好。”仇文摸了摸郭天盟的臉,“你看,你都沒黑眼圈了。”之後幾天郭天盟沒有再打過鼾,那次估計是太久沒休息,身體累壞了。

他的睡眠質量很不錯,沒有再半夜驚醒。

郭天盟被摸得有些不自在,不過他沒有躲開:“如果祖爺爺您是人類就好了。”

“那樣我們就見不到了。”

郭天盟輕笑了兩聲:“也是……”

關敬英注意到郭天盟沒有說“我更希望在教科書上認識你”這樣的話,是不是說明郭天盟確實在意仇先生?

這倆的塑料爺孫情也沒什麼可遮掩的,他倆說話時夾槍帶棒是常事,郭天盟就算說自己舍不得仇文,仇文也不會信。

所以郭天

() 盟果然是在乎仇先生的吧。

像仇先生這樣的人總是惹人喜歡的。

郭天盟注意到關敬英在看自己,關敬英的表情堪稱欣慰,像是一個負責任的老師見到班上最不服管教的孩子忽然懂事了一般。

郭天盟完全不想知道關敬英心裡在想什麼。

……

仇冰河在給夏至喂食,夏至現在隻能吃流食。

喂了兩勺子之後夏至擺了擺手。

“就不吃了?”仇冰河有些愁。

之前仇文和關敬英喂飯他也不吃,仇文還以為是夏至對他們倆有意見,畢竟他和關敬英總是捆綁著出現。

結果現在換了仇冰河也沒用:“你不餓嗎?你看你都瘦了。”

夏至看著天花板,他搖了搖頭。

“人類不吃飯是會死的誒。”仇冰河提醒夏至。

“我吃不進去。”夏至輕聲說,說完之後他沉默了很久。

仇冰河還在那兒絮絮叨叨地勸他吃東西,她的話特彆多,夏至也已經習慣了。

最後夏至把目光落在仇冰河的麵龐上,他淡然道:“我快死了。”

“不要說這種話!”仇冰河皺眉批評他。

“不,我有感覺……我快死了。”這次不是氣話。

夏至的身體已經很糟糕了,過去十八年他的生活方式實在算不上健康,他的精神時刻處於崩潰的邊緣,他沒法讓自己休息好,他的身體有許多毛病。

這次受傷破壞了他身體那脆弱的平衡,夏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崩塌。

他要死了。

他馬上就要得償所願了,而且這次誰也留不住他,仇文再怎麼強硬也沒用。

夏至朝仇冰河伸出手。

仇冰河把他的手握住。

“我曾經放棄了你。”夏至對仇冰河說,“我的行為是不可饒恕的。”

“可是我遇到了一個超棒的爸爸誒。”仇冰河從來不覺得夏至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夏至卻搖了搖頭:“你的幸運與我的行為無關,我就是失職了。”

“我個人其實希望你不要回到人類的世界。”夏至對仇冰河說,“那不是個好去處。”

仇冰河沒有回應。

夏至明白了仇冰河的意思,他繼續說:“如果你一定要回去,那我希望你不要對你所做的事業傾注太多心血。”

“我曾經也以為自己是特彆的那個,我曾以為自己是萬裡挑一的天才,好吧,我確實是。隻是我後來發現,這個世界上的人不止一萬個,我隻是比其他人更晚發現自己的平庸。”夏至看著仇冰河的雙眼,“那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我知道自己沒那麼厲害。”仇冰河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了,“我有爸爸他們肯誇我就好了啊。”

“我爸爸是個不得了的天才,但是他總誇我。”仇冰河覺得這在某種意義上證明了她確實是厲害的,雖然這種厲害並不被絕大多數人認可就是了,“我在

他那裡做個天才也挺好的啊。()”

夏至笑了,他再次確定了仇冰河這孩子不會走上他的老路。隻不過:你會長大的,雖然比彆人慢了一些,但你會變得與現在完全不同。()”

“那也沒辦法啊。”仇冰河說,“我決定不了也弄不清楚以後會怎麼樣,隻能先活著再說嘍。”先按現在的計劃去走,她不需要為不存在的未來去擔憂,怪浪費時間的。

“……這樣也好。”夏至還想給這孩子打一些預防針,可他的人生實在過得不怎麼樣,他給不出太多的建議。

他能說出的想法都是消極的,他知道很多人哪怕和他有了相同的經曆也能走出來,他們不會頹廢十八年,他們不會自我厭棄。

夏至想起自己的同事曾經說過“錯誤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排除一項可能性,我不需要為其愧疚,我隻需要想辦法糾正”,夏至做不到,他走不出來,他沒法重新開始。

仇冰河見夏至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她起身去找仇文了。

仇文把郭天盟逼到了牆角,他試圖給郭天盟來個公主抱。

“爸爸!”仇冰河走上前,他打斷了仇文的動作。

角落處的郭天盟重重呼出一口氣。

以往關敬英是會打斷仇文的,但這次關敬英覺得郭天盟屬於欲拒還迎。雖然郭天盟看起來特彆排斥仇文的行為,但他反抗不了之後便會享受。

所以關敬英沒再乾擾他們爺孫培養感情。

“爸爸,夏老師是不是快死了?”仇冰河問仇文。

仇文點點頭:“他的身體在衰竭了。”有時候喪屍比人類更清楚人類的身體狀況。

仇冰河拉著仇文的袖邊,她一臉凝重:“能讓他不死嗎?”她見證了很多人類的死亡,但夏至不太一樣,夏至算是她的老師。

“我沒有辦法。”仇文摸了摸仇冰河的頭,“我可以咬他一口,但是他不願意啊。”

“他現在反抗不了,爸爸你可以直接咬!”仇冰河提議道。

“不行啊。”仇文搖頭,“我不能做得太過分的。”

仇冰河垂頭,她拽著仇文的袖子不鬆手,什麼都沒說,可她明顯還在堅持自己的想法。

“好孩子,咱們不能這樣。”仇文沒再逼迫郭天盟了,他捧住仇冰河的雙頰,“你不能剝奪他的自由。”

“爸爸,咱們不是一直在剝奪他的自由嗎?”是她爸把夏至撿回來的。

“是啊,可是現在他的身體受不住了,他沒有自殺,他是走不下去了。”仇文耐心解釋,“這是他最後的自由了。”

也許再活久一點夏至是能想開的,也許活個兩三百年他就會覺得過去自己的想法真的很蠢,就像仇文經曆過的那樣。

可這應該是夏至自己的選擇。

仇冰河:“我們可以……”

“我們不可以。”仇文打斷了仇冰河。

“好孩子,如果有一天你回家忽然發現叔叔阿姨和爸爸哥哥都被人殺了,你知道凶手是誰,卻有

() 一個人告訴你‘退一步海闊天空,你應該忘記這一切,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你會聽那人的嗎?”仇文問仇冰河。

“這不一樣,他沒有殺掉誰。”仇冰河說。

“對他來說是一樣的。”仇文搖頭,“不然他為什麼走不出來呢?”夏至始終沒把自己當成幸存者,他覺得自己是個可恥的逃避者。

誰都覺得他不是逃避,隻有他一個人執著地給自己扣上了“逃避者”的帽子。而這場“辯論”中最重要的隻有夏至。但遺憾的是,他對自己的看法並不積極。

仇冰河睜大雙眼,她看起來有些迷茫無措。

她還想說好多話,可是她意識到說再多的話也沒有用,她有點難過,但她的難過改變不了任何事。

仇冰河隱約知道自己爸爸說得是對的,他們不該剝奪夏至最後一項權利,如果夏至想變成喪屍,他隻要喊一聲就行了。

可是夏至什麼都沒說。

這場死亡與仇冰河過去見過的那些不一樣。

前不久周穎鶯也遇到了危險,可是很快她就安全了。

現在夏至沒法安全。

他們改變不了現實。

在這一瞬間,仇冰河忽然覺得自己碰觸到了某些不可言說的東西,這種無力讓她難過,而她隱約有一種預感——這隻是一次開始。

“我不喜歡這樣。”仇冰河說。

她喜歡有無限壽命的爸爸和叔叔阿姨們,他們受傷了馬上就會好,他們幾乎不需要考慮死亡的問題。

仇文擦拭仇冰河的淚水:“抱歉……”

“你不應該抱歉。”仇冰河搖頭,沒有人需要道歉,“我沒有在為夏老師哭。”她是在為自己哭。

仇文沒有再跟郭天盟鬨了,他把仇冰河拉到一邊去安慰仇冰河了。

仇冰河靠在仇文懷裡:“這不會是唯一一次,對嗎?”

仇文沒有騙她:“不是,你未來會經曆很多次分彆。”

“都會這麼難受嗎?”仇冰河問。

“……也許你會習慣。”仇文輕拍仇冰河的後背,微微搖晃身子,就像仇文在仇冰河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

“你習慣了嗎?”仇冰河繼續問。

“我不確定,但我沒有為夏至的離開感到難過。”

仇冰河摟著仇文不說話。

仇文對她說:“你也可以不去習慣,想要哭也沒關係,你可以來爸爸這兒。”

然而這次仇冰河卻沒有抱著他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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