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年四季當中, 春季算是咒靈數量比較少的時節。
就像大多數的文學作品所吹捧的那樣,萬物複蘇,驚蟄始雷。這是學生開學的季節, 也是動物從冬眠當中悠悠轉醒的時刻,無論在哪個國家的傳統文化中,往往都代表著新生, 萌芽和生機勃勃。
雖然也有季節性過敏這樣的小問題, 但相比於一年當中其他時段,算得上是咒術師全年當中精神壓力最小的時刻。
也因此,傳統的賞櫻活動,酒會,還有各種各樣用於社交的傳統表演,都會被安排在這樣一個時段裡——尤其是傳統文化格外興盛的京都,歌舞伎表演和藝伎日舞的演出幾乎場場不停。
這一日也一樣。
相比而言,歌舞伎是更受傳統老年人欣賞的表演節目, 演出票價高昂,演員代代傳承, 有著和咒術界大家族類似的傳統結構。的場灼坐在觀眾席的位置, 脊背挺得筆直,表情平靜地注視著表演現場,看上去像是在嚴格地審視著演員們的一舉一動。
……實際上他在走神。
比起這種複雜冗長傳統演出, 他還是更喜歡看電視……而且最近名取周一拍了一部新電視劇,雖然主要受眾是女性觀眾, 但他看起來也沒有什麼障礙。
順帶一提,名取周一是他在這一年裡新認識的除妖人, 偶爾也會接些咒術師的活計, 但最主要的也是明麵上的工作, 是演員。
而且這份演員的工作還相當稱職。
自從他在咒術界逐漸聲名鵲起之後,“不咒者”究竟意味著什麼,也逐漸被眾人所知。無法被任何人所詛咒,無法被任何法則所約束,仿佛例外一樣破格的天予咒縛,讓他成功處理了好幾起大多數人都無能為力的複雜境況。
這種特殊的力量,甚至可以用來強化一些特級咒物的封印——包括但不限於兩麵宿儺的手指,還有那些經年累月不見天日的瓶瓶罐罐。每隔一段時間,的場灼就需要前往咒術界的忌庫,將那些不能夠被釋放到外界的危險咒物逐一進行處理。
名取周一就是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的。
對著這張大銀幕上經常能夠看得到的臉,的場灼顯得頗有些意外。更驚訝的是這個人如今所處的境況——攝像機和錄像帶並沒有辦法錄下咒靈,至於對方的來意,在看到臉上趴著的那隻壁虎以後,就已經顯得格外清晰。
“我一直作為除妖人活動的理由,也包含這一方麵……”
對方帶著有些羞赧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大明星:“還在想如果是的場先生您的話,說不定能夠有什麼幫助。”
但最終,麵對這個難題,的場灼還是沒能給予對方有效的援助——他甚至為了這件事叫來了五條悟,然而經過對方的鑒定,名取周一的咒力已經和這隻壁虎形態的妖怪混在了一起,如果采用連風火那樣徹底燒個乾淨的手段,妖怪會消失,但名取周一本人也會跟著遭殃。
“這就是最麻煩的情況啦——”
五條悟一攤手:“就像是把特級咒物吞進肚子,然後長在了一起一樣,一股腦用暴力的手段拆開是不行的,必須使用更加縝密精細的手段才可以。”
等到對方致謝並離開之後,他才轉過身來,用譴責的眼神看著的場灼:“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演員?”
“……就,也沒多久?”
的場灼眨了眨眼睛,態度顯得很無辜:“他認識靜司還要更早哦,好像是經人介紹,才輾轉聯係到我這裡。”
聞言,五條悟鼓起下巴——無聊的社交關係,推三阻四都必須要完成的工作,和那群老橘子以及煩人的上層推杯換盞,與禦三家的剩餘兩家商業互吹……都是些一聽起來就讓人覺得討厭的事。
——但那個人都會去做。
自由的,在進入高專的時候聲稱自己為了離開的場家才前往東京,暢想著未來從事各種各樣的職業,堅決不肯回去當咒術師的那個人,為了攫取更加核心的秘密,他什麼都會去做。
像是一根箭在離開弦的那一刻就被指定了方向,又像是一張柔韌的弓,無論怎樣張弛都不撓不屈。
帶著收斂而從容的笑容,謙遜又恭謹的敬語,彎腰行禮的角度都恰如其分,是那群人最欣賞的刻板而守己的晚輩。
五條悟的表情略微停頓了一秒鐘,緊接著再度揚起了自己標準的笑容:“什麼嘛——和剛剛那個演員比起來,果然是我比較好看吧!”
“……不能這樣比對的吧。”
的場灼無奈道。
“難道不是嗎?我這說的可是事實哎——”
“是是,是悟比較好看,如果作為明星出道的話,一定會有大人氣——這樣好了吧?”
“嘁,那種無聊的事情,我沒什麼興趣啦……不過不可以喜歡彆的明星超過我哦?”
“——怎麼會,不可能啦。”
時間回到現在,台上的舞者還身穿厚重的裝束,規規矩矩地舞蹈著。大多數人都看得出神,或者至少表麵上擺出看得入迷的表情,而更後排一些的位置,五條悟養靠在座椅上,手裡拿著一個任天堂最新發行的3ds掌機,調小了聲音在打遊戲。
周圍的人皺了好幾次眉,都沒人敢開口打斷他,甚至不敢做出什麼太明顯的不悅表情。
五條悟樂得彆人都不敢打擾他,明明是在高專當老師,卻突然要被叫過來參與這種無聊的社交場合,他自己也憋著一肚子氣,想要搞事的心態溢於言表,正等著有哪個倒黴蛋撞到槍口上來。
掌機發出一連串的電子音:“皮卡皮卡——”
旁邊的人眼觀鼻鼻觀心,隻當自己是個聾子。
“五條,如果實在不想待在這裡出去也可以。”
的場灼轉過身,表情平靜當中帶著嫌棄:“你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