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上的消息還閃著亮光,因病去世四個字於獻盯了很久。
他不相信。
……
他是在做夢嗎。能不能快一點醒來?
求求你,
快點讓我醒來。
……
剛才狂跳的心臟此刻像是徹底停了,於獻覺得光是呼吸這個動作他都做得十分吃力。
不記得在原地愣了多久,手機從手裡掉了,他想伸手撿起來,但發現自己怎麼都動不了。
渾身的肌肉,每一根神經,好像在一瞬間全都宕機,他能聽到腦中瘋狂的叫喊,動起來啊,快動起來啊。
他做不到。
眼前一片朦朧,他不清楚怎麼了,想伸手揉一揉眼睛,地板上忽然落下來幾滴水。等他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眼淚,想停下這哭泣時,落在地板上的水珠卻越來越多……這時他總算能伸出手了。
狼狽地抓起地上的手機,點亮,屏幕還停留在和沈箏的聊天框裡。他看到自己的眼淚無聲地打在屏幕上,將因病去世四個字暈染的五顏六色,他點開輸入框,不知道自己想打什麼,手在字母上來回移動,打了十幾遍,才打出一個字,好。
他對沈箏說過很多個好。
在雷克雅未克明媚的咖啡廳,胡薩維克車拋錨的路上,在觀鯨碼頭附近的音樂酒吧,在埃伊爾斯塔濟的醫院裡,在赫本陰沉的天空下,在華納達爾斯火山腳下的冰川湖邊……
他沒想過,再次和沈箏說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經曆過的時光在腦中一一閃過,她那異常的嘔吐,抗拒治療的行為,麵對風景時那用力的眼神……在當時的自己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時,她已經在默默和世界告彆了。
高中時的那句再見,冰島沒能說出告彆的早晨,那些他以為還能再見一麵的時刻,為什麼他總是如此後知後覺?
他不知道。
他接受不了,好痛苦。
於獻看著前一晚已經整理好的展覽資料,看著在電腦上仔細打下的小心翼翼的注解,看照片裡的沈箏,眼淚總是會無聲地流得到處都是。
渾渾噩噩等到傍晚,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沈箏,他恍惚了好一陣,心裡還慶幸早上那果然是個噩夢吧,點開接聽,那邊傳來沈嫻雅的聲音。
“你有空來英國一趟嗎?”
這是對話的開頭。當天晚上,於獻就坐上了飛往倫敦的航班。
在巨大的悲傷過後,等待他的是無儘的麻木,麻木地辦手續,麻木地說抱歉,讓我過一下好嗎,謝謝,再麻木地走出機場。
時隔十年再一次見到沈嫻雅,對方已經蒼老到於獻認不出。
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當時找她換座位的下午,自己的心跳得也和現在一樣快,那時他不知道對方是沈箏的姑姑,就那麼輕易地說出了喜歡,此刻再次麵對她,他開口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坐上她的車,沉默了一路。
從得知沈箏去世的消息之後,他就沒有睡過覺,在飛機上吃了一點東西,下了飛機後胃就一陣翻滾。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讓自己好過,所以隻是無助地坐在那裡。
坐在候機廳,坐在飛機上,到現在坐在車後座,他失神地望著車窗外飛速閃過的倫敦,努力想要從那些狹窄的街道旁找到沈箏,直到車停在一棟公寓前,他才如夢初醒般,下車後跑到街邊的垃圾桶,將在飛機上吃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
沈嫻雅從車裡拿了一瓶水遞給他,於獻狼狽地接過,喝了一口水,隨後開口說了來到英國和沈嫻雅的第一句話。
謝謝。
“沒事。”沈嫻雅看起來很憔悴,聲音也啞啞的。她看於獻的眼神有幾分同情,但最終什麼安慰的話都沒說,指了指一棟房子,“沈箏就住在那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