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晚餐是紅酒配牛排,兩人回了林頌在江邊的家。
這也是明笙第一次踏足他的私人空間,房如其人,房子品味高雅,一層不染,像足了電視機裡每個霸道總裁會住的高級樣板房。
貴則貴矣,獨缺一點人情味。
“出差太多,都快以酒店為家了,其實很少回來住。”
林頌換了一身清爽休閒的家居服,言笑晏晏,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小好幾歲。
“怪不得像是樣板間。”
明笙左右環顧,突然有感而發,“有點想念我在巴黎的小窩了,租了好幾年,添置了很多自己喜歡的家具,不工作的時候完全不想出門,就想整天在家待著。”
最後遺憾地聳肩,“可惜是租的,還是不能當成家。”
林頌給她倒水,不經意地問:“以後什麼打算?還打算去法國漂嗎?”
這問題問得明笙一臉茫然。
剛出國那兩年目的性很強,對自我也有規劃,但畢業後回歸時尚圈,反而不知道以後該何去何從。
或許更應該在巴黎的時尚圈打拚下去,隻是在白人世界裡,亞裔麵孔能闖出一片天地的屈指可數,就算再乾十年助理,她也不太可能取代Rashida成為女裝創業總監。
或許明智的選擇應該是回國。
國內機遇與幸運並存,但是眼下她在國內沒資曆沒人脈,連Lisa那樣的角色都不把她放在眼裡,她暫時還沒有勇氣單槍匹馬去闖。
那天Lisa的諷刺猶在明笙耳邊。
雖然外人看不出來,但她自己清楚,這些天以來她其實一直處於低迷狀態。
在外闖蕩多年,歸來還是個助理。
對比那個人,她實在是太過失敗,也渺小到不值一提。
“今年可能還是要回巴黎漂吧。”
明笙知道骨子裡有一個懦弱自卑的自己,選擇遠走高飛,就可以避開這裡發生的一切,假裝是瞎子聾子,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林頌慢悠悠地聽著她的回答,走過來,把尚還迷惘的她拉起來,雙手放在她纖細的腰上,含情脈脈看著她:“所以明小姐打算,再讓我做一年的空中飛人?”
“我……”
明笙其實很少跟林頌有這樣親密時刻,她的表情有很短的一瞬的僵硬,但很快自己刻意的提醒下鬆弛下來。
甚至主動地將纖手貼在他胸前,朝他嬌嬌柔柔微笑。
那天在頂樓見過以後,這些天來明笙一直表現得很平靜。
她隻是在夜深人靜時認清了一個現實。
——所有熾熱的感情都已經在燃燒在過去,沒有必要再回頭留戀這一地的灰燼。
傅西洲渡過那段痛苦後,有了嶄新生活,身邊也有了要疼愛的女人。
她也不應該輸的。
她的身體和大腦,也準備好了,去接受另一個男人。
今天是個好日子,明笙依偎在林
頌懷裡竊想。
如果他想,她可以不回家的。
她的包裡,甚至帶了一身換洗衣服。
甚至她要感謝傅西洲那天絕情冰冷的態度。
促使她最終下定決心,將和林頌的關係更近一步。
“我會經常飛回來的。”
她嬌柔向他保證,“再給我一年時間,我們就徹底結束異地,每天在一起。”
林頌撫摸她齊肩的短發,眼神幽深,語氣也像在哄人:“答應我的承諾一定要做到,我不想再被騙第二次,好嗎?”
這是很嚴肅的口吻了,明笙猛然一怔:“咦,我騙過你嗎?”
林頌被她狐疑地盯著,旋即溫厚地微笑:“你怎麼忘了?再想想,我去煎牛排。”
“有嗎?”
明笙滿腦子問號,她承認她確實有騙人前科,但當時也是出於無奈,她本性並不愛撒謊。
她歪著腦袋,搜刮腦汁,仍舊想不出曾經有過騙林頌的曆史。
難道是發燒進了一次ICU,把腦子給燒壞了嗎?
林頌正在流理台專心處理牛排,明笙小心翼翼地靠近嘟囔:“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看你那糾結的樣子。”
林頌放下牛排,洗淨手後擁住她,“那就彆想了,想想我們今晚的兩人世界,OK?”
騙人這麼嚴重的事,明笙怎麼可能不去想?
她甚至清晰記得那一年,那人得知她再次出口騙他,實則又去乾了小助理差事時,那青筋突出暴跳如雷的樣子。
“可是……”
“好了,工作一天了,讓你的小腦瓜休息一下。”
林頌截斷她接下來的話,半推半抱地推她走出開放式廚房,“廚房待會油煙重,不適合你這樣的小仙女,去四處逛逛,我收藏了不少油畫,你應該會喜歡。”
“好吧。”
明笙懷疑自己也是反應過度,也許隻是微末的小事,林頌記得,她自己早就忘在腦後。
她帶著欣賞的心情環視這套兩百多平的江景房。
視野開闊,能在空氣中隱約聞到江邊微潮的氣息,沁人心脾的愉快感覺。
牆上掛著一幅幅色彩鮮活濃重的油畫。
明笙在巴黎時尚圈浸淫多年,盧浮宮每年都要去幾回,自然知道這些畫的價值。
搞不好一幅畫比這套房子都要貴。
她自嘲一笑。
這些年,她的身邊可真出現了不少有錢人啊。
不知道哪年哪月,她也可以做個不用辛苦打工的有錢人,早早財富自由,想什麼時候退休就什麼時候退休。
這套兩百平的房子是複式結構。
沿著扶梯向上,樓上還有幾個房間。
雖然是男友,明笙倒也不敢太過放肆,小心向廚房那邊詢問:“我可以去樓上看看嗎?”
林頌看過來,似乎麵色猶豫一舜,最終爽快點頭:“書房就在樓上,可以去
看看我的藏書。”
書房藏書確實可觀驚人,
明笙吃驚於他的量、還有書房纖塵不染的模樣,
望著漆亮昂貴的地板,最終還是手足無措地退了出來。
一直知道林頌有潔癖,她卻完全不知,他的潔癖那麼嚴重。
她敢打賭,他就是不出差天天住家裡,這個家也是紋絲不亂、每樣東西都會待在本來的位置上。
正亂糟糟地思索,她的視線突然被書房隔壁的那扇門吸引。
門把手上掛了一個可愛的毛絨掛件,粉絨絨的,看樣子有些舊了。
這個小東西,在這所品味高雅的房子裡很突兀。
很幼齒、也很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向那道門步去。
手剛握上門把,一隻骨節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現在眼前,製止了她下一步開門的動作。
明笙錯愕地扭過臉,對上林頌麵色嚴肅的臉。
“我……”
她突然生出一種不被主人歡迎的慌亂感。
“這個房間閒置很久,堆了一些雜物,你不是敏感體質嗎?”
林頌帶著她往樓梯走,剛才還不苟言笑的臉堆起令明笙熟悉的溫和笑意,“還是彆進去吃灰塵了。”
明笙臉紅心熱,隻想解釋自己並不是一個沒規矩的人。
“我看到門把上有個可愛的小掛件……”
“那是親戚孩子留下的。”林頌神色清淡,“既然掛上去了,就隨它去,懶得再摘了。”
明笙乾巴巴地“哦”了一聲,仍舊很尷尬。
“牛排煎好了。”
林頌行為舉止像無事發生,又是一副萬分親近的男朋友口吻,“我這裡有瓶Romai,口感醇濃,你一定會喜歡。”
如他所說,牛排煎得很成功,肉香四溢,盤子的精心點綴也顯出了廚師的用心。
醇厚的紅酒酒液在齒間流走,口感綿綿的,不愧是最好的紅酒莊釀出來的佳釀。
紅玫瑰嬌豔欲滴,色澤飽滿,花苞還沾著露水。
燭光冉冉,火光亮起時,夜色成詩。
燭光後的男人,英俊紳士,成熟有趣,情話笑話好聽的話,信手拈來。
所有的一切都是完美、沒有瑕疵的。
唯有明笙,食欲平平,心不在焉,完全不在狀態。
他們討論美食、這段日子的差旅行程,甚至她手上的一筆還算豐厚的存款,林頌也給出了專業的投資建議。
什麼都談,唯獨沒怎麼好好談情。
明笙心裡像紮了一根很微小的刺。
這刺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甚至沒什麼痛感,但它又是真實地橫亙在皮肉裡,讓本就心思細膩的她無法忽視那種不舒服感。
她無法忘記當她扭過臉的霎那,林頌那張麵目陌生的臉。
戒備、警惕,甚至有那麼點緊張。
她甚至從不知道,原來他走路可以完全沒
有聲音。
晚餐結束,
兩人手牽手去陽台喝酒賞夜景。
酒精在血液裡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