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2 / 2)

深宮裡孤獨又看不到前路,可是還得笑著咬牙支撐,眼淚都往肚裡咽,個中滋味隻有自個兒知道。

此時,她的貼身侍女抱琴低頭輕聲進來,給她換茶的時候,往硯台下壓了一個小紙條。元春不動聲色看完,又把紙條丟進冷掉的茶杯裡,看著字跡都融了。抱琴看她沒有彆的吩咐,就把冷茶拿出去倒掉。

元春雖然品級低微,但她大家出身,有錢有人有家世,自然就能消息靈通。剛剛抱琴送來消息說皇後將在女官中選人充實後宮,其中國公家出身的一定有一個名額。

心裡轉著各種思量,手上確是不能停的,以免被看出什麼來。

做完一日的活,回到居住的偏殿才能稍微喘口氣。抱琴替她卸了妝容,輕輕按摩手腕緩解疲勞,元春舒服地喟歎,“好抱琴,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抱琴心疼的說道:“大小姐,真是苦了您了,您何等金尊玉貴,卻日日做這苦差。”

元春搖搖頭,卻不說話。今時不如往日,想著從前隻會叫她心裡更苦,不如全忘了。她進宮前,家裡權勢滔天,是一腳出八腳邁的大小姐,本該和姑姑賈敏一般嫁給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祖母與母親替她相看時更是百般挑剔。

哪知一夜之間,行宮政變,伯祖父寧國公賈代化死了,祖母娘家哥哥保齡侯和他嫡長子也死了,祖父賈代善隻剩一口氣。

元春還記得祖父被抬回家時全身血的樣子,太醫都叫準備後事,那真是天都要塌了。可祖父硬生生挺了過來,醒來就和祖母說,陛下放他回來,就是不許立刻死掉的意思。不然寧榮二府當家人全死了,陛下臉上不好看。誰讓陛下不痛快,陛下就讓誰闔族上下不痛快。就是為了他們,他也會從地府爬回來。

她和珠大哥哥璉二弟弟三個大些的孩子在一旁侍疾,一邊惶恐將要抄家前途未卜,一邊心疼祖父,哭的涕泗滂沱。

祖父稍微恢複後,就請辭了西北軍統帥的職務,又替寧國府請辭了京郊大營的職務,交給舅舅王子騰。同時上奏本,請陛下讓伯父賈赦襲爵,並恩賜父親仍住敕造榮國府。

祖父給他們解釋道,這是把榮國府的爵位一分為二,伯父得爵位,父親得爵產,這樣他們二人都不算榮國府繼承人。再加上已經交了兵權,如果陛下恩準他的奏本,那全家的命就保住了,也不用流放。

等待的日子如此煎熬。好在聖上仁慈,讓伯父襲了一等將軍,又賜下工部六品主事的官職給父親。雖然爵位和官職都不高,祖父依然大鬆一口氣,強行提起來的精神很快就不行了,每日大多時間昏睡,隻用上好藥材吊著。

約莫兩個月,祖父回光返照,最後交代的一件事,就是叫元春進宮做女官去。她還記得祖母摟著她哭,說咱們家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進宮也得做妃嬪呀,做女官可怎麼活。

祖父隻道,如今隻是保住小命,兒孫的前程,無論文武,是全沒有的,不需要多久,門庭就要敗落。什麼時候元春能有個名分,什麼時候兒郎們才能上進。家裡送元春做女官而不是妃嬪,就是表忠心,一切全賴陛下的意思,陛下看到就明白了,這是他們君臣的默契。

祖父先交代元春,在宮裡要隻忠心陛下,勤懇辦差,耐得住寂寞。又交代珠大哥哥好好讀書以待將來,他們作為家裡長兄長姐,要挑起大梁。說完,就撒手去了。

守過一年孝,元春進宮。

如今元春已經二十一,最後的花期了。這一次機會,她一定要把握住。

元春拉住抱琴,叫她一起坐在炕上,向她詢問:“牛女史,馬女史,和侯女史有何動靜?”跟她一樣出身國公府的女官還有三位,分彆是鎮國公府的牛小姐,治國公府的馬小姐和修國公府的侯小姐。她們四人條件相似,她要如何才能被選中?

抱琴也不推辭,在元春旁邊坐下,回道:“牛女史那還沒動靜,但我看到馬女史的婢女往陳嬪那去了。侯女史的婢女本來也想去陳嬪那,被搶了先,就往石妃那去了。”

陳嬪出身齊國公府,育有大公主,石妃出身繕國公府,無所出。同是八公家的小姐,馬女史和侯女史去尋求幫助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元春並不讚同她們如此行事,連連搖頭,斷言:“她們兩不行了。皇後娘娘選的一定是安分貞靜的女官,何況石妃和陳嬪何必蹚這渾水。”

抱琴有意逗元春開心,恭維道:“難得看到希望,可不是急躁了,還是大姑娘穩得住。看來這次就是在姑娘您和牛女史中間了。”

那要如何才能勝過牛女史呢?元春沉思。整個屋裡隻剩蠟燭燃燒的劈啪聲,二人相對無言,苦苦思索。

忽然,抱琴聲音飄忽的呢喃“孫宮令”,幾乎聽不到,可元春立刻坐直了身體,雙眼發亮。

她一把抓起抱琴的手,語氣振奮:“沒錯,孫宮令!這事,孫宮令說得話算數!雖說有些遠,但我與孫宮令還是能拉上關係的,她剛剛賜婚林姑父了!找皇後妃嬪都太顯眼,可孫宮令是上官,是親戚,合情合理。”

元春振奮的吩咐:“準備重禮,咱們等休沐去賀孫宮令的喜事。”

抱琴也激動起來,這可終於看到成事的希望了,“大姑娘,咱們這次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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