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女秘書的描述,謝聞淵隨手摘了個衣架下來,走到浴缸邊戳了戳直挺挺躺在裡麵的怪物,轉頭看向林雪曠,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就是怨生胎。”
怨生胎是一種由死者怨恨和仇人的血肉凝結而成的怪物,最初是在一對雙胞胎之中的弟弟身上被發現的。
雙胞胎在玄學命理上本身就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存在,由於他們的父母、生辰以及麵相等全都是極為相近甚至相同的,因此命格壽數在生命誕生之初,通常也不會有太大差彆。
但由於後天氣運心性等種種因素的影響,手足之間也可能會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
這對兄弟便是如此,弟弟大學時由於考試作弊,被取消了畢業資格,隻好提前進入社會打拚,由此人生發生了扭轉。他換了多份工作,結交了一些狐朋狗友,又因在外麵鬼混而欠下巨款,簡直過的一塌糊塗。
走投無路之下,這位弟弟跟人學了一門邪術,和他的雙胞胎哥哥換了命格。
這種命格的交換,並不是指人生中的所有經曆、道路、親友都會互換,交換的是運氣、壽命、死劫、生機這種較為廣義籠統的命運走向,成功之後,他哥哥被人追債亂刀砍死,他則重新過上了安逸的生活。
但哥哥剛過了頭七不久,就有一張刺青似的人臉從那名弟弟的胸口處長出來,像一個寄生的異胎。
這異胎就是怨生胎,它越長越大,最後竟反客為主,把弟弟給整個吞噬了進去,化作膿血而死,十分可怕。
這東西也分性彆男女,男則陽盛,女則陰盛,因為李老板身上帶有驅邪的東西,怨生胎的生長受到了壓製,所以一開始長勢相對緩慢。
林雪曠看到他的時候,注意到他身上的陰氣過於旺盛,這才提醒李向強遠離酒色,可是沒想到怨生胎生長速度越來越快,竟然就在今晚長成了。
林雪曠站在外間,看見了地上那個平安符,將它撿起來之後,發現外麵包著的符紙雖然沒有破損,但是裡麵的靈氣卻隻殘存了十分微弱的一絲,剩下的都不知道為什麼被耗光了。
怪不得它保佑了李向強那麼久,會突然失效。
林雪曠把平安符在手裡掂了掂,道:“李老板,因果輪回,自有孽報,有些事你還不說,可就真要沒命了。”
他說完後,轉身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哆哆嗦嗦的女秘書,見她一臉茫然和驚疑,就抬手朝著門口示意了一下,道:“至於這位,就先請回你自己的房間吧,你跟這件事沒有關係,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保持距離。”
女秘書不由用帶了些哀求的目光看著林雪曠:“可是我、我害怕……你能不能,讓我就在這裡……”
謝聞淵在旁邊笑了一聲,語氣中卻沒什麼笑意,說道:“我要是你,我也害怕,所以我現在會以最快的速度從這裡跑出去,忘掉剛才所有的事情,免得被人改變主意滅了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他自從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後,身上那意氣飛揚的神采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陰沉的狠戾,此時這幾句話說的更帶著一股鬼氣森森的味道。
女秘書顯然被嚇到了,一句話都沒敢多說,光著腳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一頭衝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裡。
謝聞淵冷笑了一聲,轉頭卻見林雪曠正看著自己,那雙點漆似的眸子冷清清的,帶著幾分打量的意味。
謝聞淵猛然一頓,而後,表情驟然柔緩了下去,衝他笑了笑,柔聲說:“怎麼,累了吧?”
林雪曠收回目光,道:“有點。”
他在床邊坐下,看著李向強,道:“李老板,問你兩個問題,第一,是你換走了劉纖的命格嗎?第二,你們公司的學習機上動了什麼手腳?”
林雪曠的兩句話,戳中了李向強心中兩個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讓他在驚魂未定之下,又被嚇了一大跳。
“你、你瞎說什麼!沒有的事!”
林雪曠剛才看到怨生胎的時候,一下子把這件事情當中的關鍵點想通了很多,他手裡把玩著那枚失效的護身符,聽他抵賴,便慢悠悠地說:“李老板不想說,那我來代勞吧,有不確當的地方,還請指正。”
他沉吟了一下,開口說:“一中多功能館下麵那個孕婦,是你殺的。”
這可真是語出驚人,李向強的臉色刷地就白了。
林雪曠道:“你殺了她們,僥幸沒被發現,但卻被孕婦母子的怨靈纏上了,所以你投資興建多功能館,又把自己的女兒送去一中上學,都是為了鎮壓她們,抵擋災禍。可惜,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你這些手段都失效了,所以你就將注意打到了改換命格上麵,而那個人選,就是劉纖。”
林雪曠短時間內想的這麼清楚,還是受到了祁彥誌的啟發。
當初祁彥誌是吞了黃婧杉的壽命來延長自己的命,而李向強則是利用劉纖改變命格,雖然方法不同,但是用意都是差不多的。
林雪曠打量著李向強的表情,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抬頭跟謝聞淵說道:“所以咱們當時的思路錯了,總把劉纖受到的詛咒跟因愛生恨聯係在一起,其實與此無關。她身上的桃花咒是為了吸引男人,為她聚集陽氣,以便做好改換命格的準備。”
通常換命格最好都是同性、同齡之間交換,這樣適配度越高,遭到反噬的幾率也小。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條件,退而求其次,發生過性關係的男女雙方也可以,他們的氣息交合越多,關係越為緊密,生育過孩子就更好了。
但由於男女有彆,陰陽不均衡,在改換命格之前往往需要刻意養氣。
而劉纖那些瘋狂的追求者,就是為了給她養氣,才會被吸引過去的。
“唔……”
謝聞淵慢吞吞地說道:“這個想法真是惡毒又巧妙,李老板,你很有創意啊。”
他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有些疼痛,於是抬起手來用力按了按。
周圍的空氣中逐漸回蕩起一陣陣空茫的鳴響,從五指的縫隙之間看過去,林雪曠側對著他坐在床邊,身影在一片蕩漾的燈光裡顯得異常朦朧,宛若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他依稀覺得自己的手伸出去,抓住了什麼人,極為急切地詢問著:“那你說,換命格行嗎?我不是要害彆人,我來跟他換!我把我的命給他,隻能你要讓他忘掉我!”
謝聞淵喃喃地道:“……我要你忘掉我?”
“謝聞淵?”林雪曠一把捏住他的臉,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沉聲道,“看著我!”
謝聞淵的目光聚焦,落在林雪曠臉上,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那表情就好像在因自己而擔憂一樣。
以後是不是都不能再這樣和林雪曠接近了?這或許是最後一回可以見到他麵對自己時露出關切的表情。
真的要放手,真的要放手嗎?
謝聞淵覺得心裡像是刀割一樣,手臂情不自禁地抬起來,在林雪曠的腰上攬了一下,又克製地放下了,說道:“剛才好像隱約想起點什麼來,又沒大想清楚。走神了。”
林雪曠深深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隻道:“動不動就魂不守舍的,小心把命丟了。”
謝聞淵微微一笑,道:“不怕。”
兩人之間的對話好像在打著什麼機鋒一樣,讓彆人摸不著頭腦,眼神交流之間卻又似有種難言的曖昧。
李向強本來就結結巴巴地回答不上謝聞淵的話,這時看見他們兩個,更是滿頭霧水,整個人直發怔。
好一會,他才想到自己要說什麼:“那個孕婦不是我殺的。”
謝聞淵定了定神,接口道:“那看來最起碼也是因你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