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禿子,他雖然用這種手段試圖達到目的,但自己心裡也未嘗不慌。
眼看自己裝神弄鬼的道具,一下子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從房梁倒吊而下,他又怎能不怕。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
這群人做過的虧心事,又何止一件兩件呢?
這兩人並非死於雲歸之手,而是死於他們的心虛和罪孽。
至於剩下的兩個嘍囉——雲歸隻是用他們鎖孩子的鏈子,鎖住了他們的大門。
是他們自己躁動不安,試圖用火攻的方式破門而出,然後字麵意義上地引火燒身。
黎明時分,燃燒的煙塵引來了警方注意。十餘個孩子和雲歸一起,得到了G市警方的解救。
現在,人證物證俱全。
警方從兩人口中,審訊出了他們從前的作案經曆。
這下子,無論算不算上雲歸,得到的證據都已經足夠判他們死刑。
這兩人將帶著燒傷的痕跡,和他們同樣醜陋的靈魂一起,墜入地獄,永遠被人唾棄。
腦海中的電子書頁翻到此處,就結束了。
雲歸好奇地問:“那此地的官差們呢,他們是怎麼看待我的?”
係統如實告知:“警方不能確定,您究竟是被團夥中的哪一位悄悄拐來,私藏在他們的窩點。他們也不能確定,禿子和頂針究竟知不知道您的來曆。”
畢竟那兩人已經死了,無法再開口說話。
“但無論如何,您都是貨真價實的受害者無疑。”
未滿十四歲、遍體鱗傷、隻做了正當防衛,堪稱完美受害人。
雲歸複盤了一下剛剛的對話,心裡有點感慨:“周隊長好像一句也沒追問,我和兩個拐子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我知不知道禿子在裝神弄鬼,甚至更進一步地……”
更進一步地,她從前有沒有刻意配合禿子的“裝神弄鬼”計劃,再借著已知信息故意反殺。
哪怕那兩人的死法,都和雲歸有些間接的聯係,巧合得簡直有點過分。
係統慢悠悠地說:“或許,這是因為案件的條理已經非常清晰,無需您的口供,也足夠拚出整幅案件的全貌。”
雲歸追問:“僅僅這樣?”
係統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又或許,在法理之外,世上還有人情。”
“……”
雲歸若有所思,抬頭看向窗外。
恰好此時陽光千縷射破雲層,大片大片的金色暖陽透過窗戶,毫不吝惜地灑滿他鄉異客的麵龐和肩頭。
放眼望去,隻見青天湛湛,晴空朗朗。
陰影悄無聲息地泯滅於黑暗,光明終究會照耀遍每一寸大地。
***
又過了一段時間,周隊長帶著鄭重的神情,再次出現在雲歸的病房裡。
一見麵,周隊長就並起五指,對雲歸敬了個禮。
“G市連環拐賣案已經告破。根據犯罪嫌疑人的口供,我們前幾日展開了雷霆行動,解救出了更多受害者。”
“感謝小同誌為警隊提供了重大線索。”
隨後,他從身後的女警手裡接過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鄭重其事地放在雲歸手裡。
“這是警隊的熱心市民獎金,以及社會愛心人士給你的扶助。”
雲歸把檔案袋拿在手裡撥弄了一下,很快琢磨出纏繞的線繩應該怎麼打開。
袋子倒過來,裡麵掉出好幾遝粉紅色的嶄新紙張,以及一部手機。
雲歸真心實意地跟周隊長道了一聲謝。
她入鄉隨俗地表明:“我會給警隊送錦旗的。”
此言一出,周隊長和女警相視而笑:“千萬彆。這些日子裡,家長們給警隊送的錦旗,我們都收不過來啦!”
周隊長拉開一張椅子,在雲歸麵前坐下。中年人一貫嚴肅的麵孔上,此時終於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
“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你還沒有成年,也沒有個正式身份,既然在我們這裡被發現,就總得給你安排個去處。”
“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把你的戶口落到我們街道辦事處。”
“第二個選擇,有一戶人家,家裡孩子之前跟你一起被拐。他們很感激你,想收養你,你願意跟他們談談嗎?”
說到這裡,周隊長又笑了笑:“不管怎麼選,最後都要看你的意思。而且……你可以上學了。”
像是為了驗證周隊長的第二條選擇,病房門口忽然探出一個小腦袋。
雲歸看著那張紮了兩個小羊角辮,被擦乾淨的白嫩小臉兒,慢半拍地把她和記憶裡那個臟兮兮的、眼睛像黑葡萄一樣的聰明小姑娘對上了號。
“……”
想起來了,她認得這個女童。
當初在小黑屋裡,捏一下手腕就知道帶頭領哭,成功把頂針引來的,就是這個小丫頭。
“姐姐!”小丫頭一下子撲了上來。
現在,雲歸熟悉了這個時代的話,能聽懂她在說什麼了。
“姐姐!”小丫頭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雲歸,“謝謝你救了我,你和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