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橙陽看著彈出來的視頻通話嚇了一跳，原本已經半躺在床上，一下子坐直身體，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才接起電話。
“林總？”
不知為何，蘇橙陽心裡莫名地忐忑。
手機畫麵裡是一張正對著的辦公椅，椅子上空無一人，林予不知去向。
蘇橙陽遲疑喊道：“林總？你在嗎？”
下一刻，一個穿著浴袍的男人出現在外麵裡，“不好意思，我去拿了條毛巾。”
林予似乎剛沐浴，頭發濕漉漉的，發梢滴著水，肩上搭著鬆鬆垮垮的浴袍，露出大半個肌肉線條優美的胸膛，上麵還殘留著水珠，他往辦公椅上一坐，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向蘇橙陽看過來。
從他出現在畫麵裡的一瞬間，蘇橙陽就呆住了。
當林予抬頭向她看來，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同時一怔。
蘇橙陽猛地將手機扣進被子裡，臉頰像有火在燒似的，同一時間，林予近乎狼狽地從攝像頭前移開。
“抱歉，我以為是語音。”
良久，那邊傳來林予故作鎮定的聲音。
蘇橙陽用冰涼的手掌貼著自己的臉，希望能給臉頰降降溫，悶聲道：“要掛斷重新打嗎？”
“……不用，你先等我一下。”林予道。
隨後，手機裡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林予應該是在換衣服。
蘇橙陽心中一緊，雖然剛剛隻看到了半個胸膛，但是……林總身材還挺好的……
蘇橙陽！你想什麼呢！
蘇橙陽在心裡狠狠唾罵自己，一點都不正經。
片刻後，林予乾咳一聲，說：“我好了。”
蘇橙陽咬緊牙關，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把手機拿了起來。
畫麵裡，林予穿著白色居家服，黑色卷發仍舊濕漉漉的，沒有穿工作時的西裝，現在的他，顯得莫名年輕朝氣了許多。
他神情有點尷尬，耳朵紅紅的，掩飾性地用毛巾擦了擦頭發，“抱歉，我打錯了。”
現在的他和平時蘇橙陽見過的都不太一樣，可麵對這樣的他，蘇橙陽更加覺得心慌，情不自禁地錯開視線，聲音悶悶的：“沒事。”
林予將毛巾搭在腦袋上，遮住了紅紅的耳朵，看上去冷靜許多，問道：“你見過田蓉了嗎？”
聽他說起正事，蘇橙陽趕緊收起莫名的心思，點頭道：“見過了。”
林予又問：“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林予似乎都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先過問一下蘇橙陽的意思。
蘇橙陽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說：“我覺得對我沒什麼影響，我沒欠她什麼，她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飛行嘉賓。”
林予額前的頭發擋住視線，蘇橙陽看不太清他眼中情緒。
聽完蘇橙陽的話，林予道：“嗯，你的想法沒有錯。但是，田蓉和她的經紀公司應該不至於會不清楚，參加這檔節目，對她目前的處境而言沒人任何好處，反倒可能讓她的處境更糟一些。”
蘇橙陽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想不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予道：“第一，她想跟你拉近關係，製造出你們同時受害者的假象，如果能順利和你拉近關係，她不僅能收獲一波流量，還能拉回一些路人緣；第二，她知道你和其他嘉賓相處融洽，她們私心都是向著你的，錄製節目過程中，她極大概率會被孤立，而大部分人是同情弱者的，這時候如果再有人澄清她也是受害者，她就可以完成洗白。”
蘇橙陽聽得有點懵，她以為自己見識過大場麵，其實也就是和幾百個藝人同處一個屋簷下吃喝玩樂，其實她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她見過這種花花腸子，但是從來沒人用到她身上。
林予見她沒說話，繼續道：“她大概會先和你示好，試探你的態度，如果你的態度不錯，就用第一種方法，如果你對她明顯抱有敵意，就順水推舟用第二種方法，第一種方法你們是雙贏的，第二種方法，或許多少會損傷你的路人緣。”
聽完林予的話，蘇橙陽心往下一沉。
“所以，您希望我配合田蓉，跟她拉近關係？”
其實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最好的選項，但是蘇橙陽……心裡有點不舒服，她對田蓉沒有多大的敵意，但是並不代表她願意和田蓉做朋友，事實上，就算是假裝的，她也不願意。
明知這是最好的選項，可是從林予口中說出來，蘇橙陽心情莫名低落。
林予盯著畫麵中的她，臉上還未完全散去紅暈，此時卻不願看他。
“不是。”林予道。
“橙陽……”林予神色有點複雜，“我在工作上嚴厲，並不是一定要成功，我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優秀的藝人，並不是想不顧你的意願，讓你成為工具。我隻是享受這個過程，你明白嗎？”
蘇橙陽愣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看向畫麵中的他。
“無論你想怎麼做，我都不會乾涉，無論你怎麼選擇，我隻會給你提供你最需要的幫助，我會儘量讓你不受到傷害。所以，能不能，多信任我一點？”
或許是因為剛洗完澡，他眼中還帶著朦朧的霧氣。
蘇橙陽感覺自己被他的雙眼吸進去了，一瞬間感受到了難言的窒息。
心跳如同鼓聲，在耳邊肆意放大。
甚至於一瞬間，蘇橙陽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她倉皇失措地移開視線，好像晚一秒鐘就會有什麼東西徹底脫離她的控製。
蘇橙陽不敢，她害怕，她討厭，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
林予似乎並未察覺到她的異常，隻是直勾勾地看著她，希望她能給出任何回應。
蘇橙陽低下頭，她強迫自己的冷靜下來，“林總，您認為呢？”
蘇橙陽並沒有直接回到林予的問題，而是繞過他的問題，選擇了逃避。
畫麵中靜默許久，蘇橙陽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良久，手機裡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林予並沒有追問，而是借著她的話，將這個問題翻篇。
“你做你想做的，其他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林予道。
蘇橙陽沒有多說，點頭應了一聲。
林予目光在她發梢掃過，叮囑道：“頭發吹乾了再睡。”
“好，我知道了。”
“晚安。”
道完晚安後，林予掛斷了視頻通話。
蘇橙陽看著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林總隻是在跟她談工作，她自己卻彆彆扭扭，好像林總越界了一樣。
蘇橙陽捂起自己的眼睛，身體慢慢滑進被窩裡麵，林總隻是希望自己能夠信任他，因為他是她的經紀人，她的確應該信任他，除此之外他沒有彆的意思。
蘇橙陽不敢回答他的問題，是因為她心虛了，她自己心裡有鬼，她怕自己一旦放下心中的界線，關於林予的一切情緒，她都將無法控製，所以她隻能選擇這種方式，堅守著她自己和林總心裡的那條線。
林總看到她的反應，會不會失望？會不會生氣？
對不起啊，隻剩最後幾個月時間，一定要堅持住啊蘇橙陽。
晚上，蘇橙陽沒有精力再想田蓉的事情，躺在床上自省，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後，工作人員讓他們在酒店的停車場集合。
“大家按照昨晚的分組站好，把各個隊伍賺到的錢都拿出來。”
蘇橙陽昨晚熬到半夜才睡，現在整個人還有點發蒙，聽見副導演的話，從衣服兜裡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幾百塊錢。
“各自數一下都要多少錢。”
齊甫道：“我們一共兩千。”
宋鳴安道：“我們一千八。”
何絮道：“我和小遊一共二千四。”
蘇橙陽：“……”
她一臉狐疑地看過去。
“橙陽，你們呢？”
蘇橙陽：“我們三百。”
“不是，你們不是被認出來了嗎？怎麼有這麼多錢？”蘇橙陽和蔣姍琦兩臉疑惑。
韓鬆雪一臉無辜：“因為我們表演節目了啊？節目組還規定一個人最多隻能給五塊錢。”
蘇橙陽：“……”
副導演道：“放心，錢由節目組出資，全部都還回去了。”
就在這時，停車場一頭緩緩駛來一輛豪車，豪車後麵是一輛普通大眾，再後麵是一輛炫酷的摩托車，最後是一輛老人代步的電動三輪車。
“大家應該看到了，這就是大家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的工具，無論哪一種工具，都是價高者得。”
蘇橙陽看了看自己手裡的三百塊錢，又看了看最後那輛後排座椅可收縮的老人代步電動三輪車，陷入一陣沉默。
她自己倒是覺得無所謂，但是蔣姍琦不一定受得了這個委屈，更何況蔣姍琦是她選的，她好像拖累人家了。
她碰了碰蔣姍琦的胳膊，說：“我們應該隻能坐三輪車，要不我讓鬆雪跟你換一下？她應該不介意。”
蔣姍琦看了她一眼，“不用。”
“副導演，今天還有其他活動需要用到錢嗎？”何絮問道。
副導演搖頭：“不會，大家現在手裡的錢，隻是你們前往目的地的路費。”
此話一出，眾人隻能價高者得。
最終，何絮和秦遊坐上了豪車，齊甫和韓鬆雪坐上了大眾，宋鳴安和沈賦選擇了摩托，留給蘇橙陽兩人的就隻有代步三輪車。
“忘了提醒大家，選擇摩托和三輪車的嘉賓，可以選擇自己開車，也可以讓師傅開車。”
蘇橙陽往三輪車後座看了一眼，坐兩個人估計有點夠嗆，於是說：“我們自己開。”
宋鳴安卻搖頭：“我不會騎摩托，還是讓司機師傅……”
沈賦打斷他：“不用，我會。”
宋鳴安驚訝地看著他，“你會？”
“我有駕照，以前喜歡飆車。”
決定後之後，八位嘉賓各自上車。
蔣姍琦見蘇橙陽熟練地把後座打開，擰眉問道；“你怎麼會開這個？”
蘇橙陽道：“這個不難。”
話音剛落，韓鬆雪屁顛屁顛跑過來，對蔣姍琦說：“大小姐，你應該坐不慣這種車吧？我跟你換，就當報答你……”
蔣姍琦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沒等她話說完，長腿往裡一伸，坐了進去，抬頭看著韓鬆雪，“你說什麼？”
韓鬆雪臉一垮：“……”
她覺得自己開三輪車比坐汽車好玩。
蘇橙陽無奈道：“你先回去吧，我們這車慢。”
韓鬆雪無奈點頭，三步一回頭地離開。
蘇橙陽以前是開過這種車的，因為不需要駕照，還可以拉貨，隻是好久沒開過了，她得先熟悉一下。
其他三組嘉賓陸續離開停車場，蘇橙陽騎著三輪車慢悠悠地跟在後麵。
小路原本也可以坐汽車帶她們的行李先過去，但她是個好玩的性子，就開著和蘇橙陽一樣的三輪車，拉著後座的攝像大哥，跟她們一起在後麵晃晃悠悠。
索性的是拍攝的目的地離這裡沒有太遠，就在城市郊外一個景區。
“橙陽，是不是就像旅遊一樣！”
小路笑得特彆開心，衝蘇橙陽打招呼。
溫和的風吹在臉上，讓人覺得神清氣爽，的確比坐汽車舒服多了，確實有種在漫遊的感覺，就連後排的蔣姍琦的臉上都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來。
因為途中需要的鏡頭不多，攝像大哥就將機器放了下來，和蘇橙陽他們一邊走一邊聊天。
代步車的車速實在太慢了，除了他們，其他幾位嘉賓包括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已經先一步離開，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這裡空氣挺好的，以後有機會可以到這裡來旅遊。”
看著怡人的風景，蘇橙陽心情也變得好起來，“是啊，這裡不像帝都那麼繁忙，可以讓人好好喘口氣。”
蔣姍琦靠坐在後排，臉上掛著笑，附和道：“終於有一種在旅遊的感覺了。”
或許是受到她們的感染，攝像大哥笑說：“這簡直就是我的人生巔峰，可以和三個漂亮的小姐姐一起摸魚。”
小路說：“那你都這麼榮幸了，是不是應該發揚一下紳士風格，請我們吃點什麼東西？”
“行！”攝像大哥大氣甩臂，“想吃什麼？儘管說！”
小路朝蘇橙陽兩人挑了挑眉頭，“想吃什麼趕緊說，我們的好大哥請客。”
蘇橙陽有點猶豫，“可是林總他……”
“害！現在大哥機器都關了，除了我們誰知道？大不了回頭再減回來。”
蘇橙陽勉強點了下頭，“行吧，我們剛剛路過了一條美食街，去那裡看看吧。”
二十分鐘後，四人心滿意足從美食街離開，手裡提著滿滿當當的東西，繼續向目的地行駛。
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蘇橙陽開車空不出手來，蔣姍琦在後排偶爾往她嘴裡塞點東西，蘇橙陽吃到美食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看得三人直發笑。
半路上，攝像大哥接到了節目的電話。
“你們人呢？怎麼還沒到？”
攝像大哥嘴裡東西還沒咽下去，險些沒被噎到。
“我們啊，我們剛剛迷路了，應該再半個小時就到了。”
“快點兒啊，都等著呢。”
等他掛完電話，其他三人臉上憋不住的笑意。
想到其他人已經在目的地等著他們，四人沒有再耽擱。
四十分鐘後，四人終於來到山腳下。
蘇橙陽抬頭往上看了一眼，山上修建著許多娛樂設施，隻是大部分都很新，應該剛竣工不久，還沒有徹底對外開放，請他們到這裡來錄節目，大概就是先在開放前打一個廣告。
“你們好慢啊，小遊都做完一張卷子了。”韓鬆雪見到幾人抱怨道。
蘇橙陽聳肩，“沒辦法啊，這車就比自行車好一點。”
蘇橙陽下了車，蔣姍琦也從後排下來。
韓鬆雪拱了拱鼻子，似乎嗅到什麼氣味，湊近一些，問道：“你們是不是吃東西了？”
蘇橙陽和蔣姍琦麵不改色，異口同聲：“沒有。”
“真的？”韓鬆雪一臉懷疑。
蘇橙陽推著她轉過身往前走，去和眾人會合，一邊道：“騙你乾什麼。”
等所有人到齊之後，副導演照常介紹他們所處的位置，以及身後的景區。
其實就是重金打造的一座山上遊樂園，可以爬山觀看風景，也可以體驗各種娛樂項目，據說裡麵還有不少小動物，分在另一個區域。
“最後給大家介紹一下，春林山的形象大使，歡迎——”
隨著副導演一聲令下，眾人身後的索道逐漸有了動靜。
眾人齊刷刷地回過頭去，隻見連接另一邊山壁的索道下，一架纜車緩緩移動。
隔著不遠的距離，蘇橙陽看到纜車上坐著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粉白的襦裙，打扮得非常隆重，隨著纜車行駛到半空，裙擺被清風吹起，煙霧在她身下蔓延，如墜人間的仙人。
韓鬆雪半靠在蘇橙陽肩膀，低聲說：“她好像就是因為一部古裝劇火起來的。”
蘇橙陽了然點頭，田蓉這身古裝扮相的確讓人眼前一亮，像天上不諳世事的仙女，給人一種溫柔靈動的感覺。
“難怪楊修已那麼喜歡她，還因為她對橙陽……”
她這話聲音不小，身邊其他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投了過去。
韓鬆雪臉色一僵，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怯怯地看了蘇橙陽一眼，用手捂住嘴巴，低頭認錯：“對不起。”
蔣姍琦：“你還是彆說話了。”
宋鳴安：“不會說話就把嘴捐了。”
齊甫：“鬆雪……我回頭送你一本《語言藝術》吧。”
秦遊：“《如何提高情商》應該會好一點。”
何絮：“多挨幾次罵就記住了。”
沈賦：“……對。”
韓鬆雪自知理虧，一言不發地低下頭。
蘇橙陽歎了口氣，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彆這麼說她。”
韓鬆雪一臉感動，“橙陽……”
“畢竟她腦子白長的。”
韓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