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一直哭的小丫頭往家裡走, 路上遇到一起過來的村裡人,七嘴八舌的問“找到就好”、“誰偷走的”、“那瘋老婆子呢”、“孩子嚇壞了”……
黑黃不一的臉上是真切的關心,找孩子時也都是真心實意的幫忙, 看到他們,許妍心口一熱, 在這一刻, 她對這個村子有了歸屬感, 自己曾在她們嘮閒嗑時心有厭煩,但說起來自己也沒給他們幫過什麼忙, 人家憑什麼要照顧自己的心態—你不愛聽我就不說?生活在村裡的人見識的也就家裡地裡這一片的地兒,不說這一畝三分地裡的事隻能當啞巴了。
每個村大概都是如此,遇到困難了,力所能及的能幫就幫, 在村裡跟人嚼舌笑人,但也有種護短的心理—我們村裡的人自己瞧不起可以, 外人要是笑話,那就不行。
許妍抱緊因為害怕往自己懷裡縮的女兒,啞著哭過的嗓子說:“找到了, 是被瘋婆子偷走的, 我爹在後麵收拾她,我要先帶小葵去鎮上看看大夫,麻煩你們給我爹說一聲,彆把那老婆子給放走了。”
“行, 我們來收拾, 你帶孩子看大夫去”,老村長還指使他兒子,“去, 幫大牛媳婦把牛車拴好。”
在往村尾走的路上,村長兒子問:“小葵哪傷著了?需要去看大夫?”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看著像是暈過去了,不知道是陳婆子給喂了什麼東西還是給捂暈了,剛剛才醒,我帶她去看大夫,不然我不放心。”
古石頭小跑兩步跟上抱著孩子還走的比他快的女人,心裡啄磨著大牛媳婦剛剛說的“陳婆子”,看來這偷孩子的是跟屠家認識。
走到家,杭老爺子也回來了,正在家裡等著,村裡這麼大的動靜他在村前的地裡也聽到了,現在看到孩子找回來也是大鬆一口氣,因為教自家孩子念書沒空管小丫頭,讓人給偷了,這啥事啊?雖說是交了銀子,但這臉麵上也過不去,好在找回來。
“許夫子,孩子沒事吧?”他問。
“要去看了大夫才知道,杭叔,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先去鎮上回來再說。”轉頭對村長兒子說:“木車在棚子裡,還要麻煩叔幫我拉到路邊,牛在田裡吃草。”
還沒等古石頭說話,杭老頭道:“用我家牛車,就在路上停著,可以直接走,我不急,你家沒人我先給看著。”
“好,謝杭叔。”
其他的話沒多說,她抱著哭聲漸小的女兒往路上跑去,坐上牛車“駕”了一聲,車輪就動了。把小葵麵對麵地抱在懷裡,親親她那被稻葉劃流血的臉蛋,引她說話,道:“小葵,疼不疼?”
小丫頭隻是把臉往她娘懷裡鑽,雙手箍著她娘的脖子,一聲不吭,因為之前哭的太厲害,現在小身子還一抖一抖的。
“娘抱著呢,沒人敢動小葵,我們去找爹爹,讓你爹揍壞人好不好?”手心輕撫小丫頭的後背,慢慢地拍她,脖子旁的呼吸漸漸平靜,她睡著了。
許妍沒再說話,抽了老牛一鞭,加快速度往鎮上趕,大牛也不知道走哪了。
走到陳溪村的時候,看到了屠大牛在往回跑,認清牛車上的人了才粗喘一口氣停下腳步,坐在地上抹掉流到下巴上的汗,牛車走到麵前,他站起來抬腿跨上牛車,勾頭看許妍另一邊肩膀上靠著的小丫頭,看到小肉鼻子一動一動的在出氣兒才放下心,也沒忽略她臉上結了血痂的劃痕。
屠大牛咬牙:“在哪找到的?”
“出村後往東拐的地裡”,許妍沒有等他問,直接交代:“偷孩子的是陳婆子,就是我前婆婆,離開陳家後我就見過她一麵,還是之前那次去給顧清送魚那次,打了個照麵,我也想不通她怎麼會偷我們的孩子。”
屠大牛沉默,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層關係,“她瘋了?”他問。
“看著是不太正常,不知道是真瘋還是假瘋。”
“嗯,先彆告訴陳家,也不報官,等我回去了看看再說,你覺得呢?”他捏著小葵的手轉頭問她。
“我也是這樣打算的”,看男人偏過頭看向路前麵,許妍氣悶地開口:“我離了陳家就跟他們沒關係了,更何況她偷我女兒,你不用顧忌我,也用不著猜疑我心裡有其他想法,該怎麼處理你自己看著辦。”
“我沒有。”
許妍沒搭理,也沒再開口說話,三人一牛靜靜的往鎮上趕。
屠大牛幾次動了動嘴,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怨許妍沒看好孩子?但她之前明說了上午把小葵交給自己跟老頭看著,下午她帶,而且小葵從後院走到前院,一直到許妍往後院去,他這才發現孩子不見了,該怨的是自己跟老頭。
至於偷孩子的陳婆子,一個又瘋又惡毒的人,她盯上你了,隻要有機會總會偷到手,但她為什麼隻偷小葵?可能是因為她是許妍的孩子。
屠大牛心裡告訴自己這也不能怨她,娶她之前就知道她是寡婦,隻是沒想到脫離陳家了還沒擺脫他們。
但就是心裡不舒服,說不出安慰的話。
孩子造了大罪,爹娘都提心吊膽,恨不得遭罪的是自己,他看看眼皮紅腫腳上帶泥的女人,喉頭憋了一股酸氣,衝得他險些哭了出來,仰著頭眨眨眼睛,許妍是最倒黴的,什麼都沒做還被人纏上了,孩子被偷他這個該給她依靠的卻不安慰她,屠大牛暗唾自己,伸手摟住了許妍,“不怪你,是那老婆子該死,拖累了你害了小葵,是我沒好好看住小葵,讓她被人進屋給偷走了。”
許妍抿著嘴咬住下嘴皮,眼睛再次泛酸,歪頭把眼淚抹在屠大牛衣服上。
到了醫館,因為一路保持那個坐姿不變,兩條腿都壓麻了,屠大牛伸手要抱孩子,她搖頭拒絕:“嚇著了,容易驚醒,我抱著。”
見到大夫給他說了情況,掰開攥著她娘衣服的小手遞過去給大夫把脈,大夫換著手細細查看,說:“除了受驚沒有大傷,也沒吃什麼東西讓她昏睡,小丫頭也是個命大的,你說找到她時是昏著的,應該是被捂暈的,好在捂她的人放手快,又能呼吸了,這才沒出事,放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把藥方遞給男人,道:“去抓藥吧,開了幾副安神和退熱的,小孩子受驚了容易發熱,這兩天你倆注意點,要是個膽子大忘性快的孩子,有爹娘陪著或許不會發熱。”
出了醫館,兩人抱著還在睡的孩子往回趕,走到鎮中心看到陳家的人急匆匆地四處尋摸,兩人也沒吭聲。
路上屠小葵醒了,大概是睡著了聞的都是她娘身上的味,睜眼了也沒哭,隻是精神蔫蔫的。
屠大牛喊她:“小丫頭,爹抱你?來”,他拍拍手,試探著伸手去扶住她腋下,好在她沒抗拒,到她爹懷裡也是安靜的坐著,不吭聲,怎麼逗都不說話。
兩口子相互看看,不淡定了。
“醒過來之後說過話嗎?”屠大牛問許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