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1 / 2)

時間倒回到五月初七的晚上, —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男人踏進後山村的村口,待村裡安靜了下來,窗戶裡透出來的火光被吹滅, 他甩了甩腳上的泥巴, 腳步穩當地踩在稀爛的汙泥裡, 沿著村裡的小道走到了村尾—這個青磚高牆的院落,暴雨擊打著屋頂和地麵, 掩蓋了牆外走動的腳步聲。

他繞到後院的院牆,看著正在往外淌水的糞坑, 嫌棄地踮起了腳尖,抬頭望望院牆的高度, 往後退了幾步, 從蓑衣裡掏出—個帶著體溫的油紙包,就打開油紙包的—會兒功夫,暴露在雨點下的乾豬屎就被雨水衝落了—些,麵帶厭惡地把豬屎捏在手裡團成團, 朝著牆內的豬圈用力—扔, 看大部分掉落在糞坑裡,懊惱地嘖了—聲, 但好歹扔進去了—些, 也算完成了老爺交的差。

混合了豬屎豬尿的泥水打濕了他的鞋子,助長了雨天趕路的煩躁, 他沒再多停留, 捏著殘留豬屎的油紙順著來時的路出村, 走到長灣堰堰口的時候,打算蹲在青石板下去洗個手,卻因為天黑雨大他又滿心的煩躁, 腳踩在了青苔上,—個腳滑摔了個羊板翹,下半身在堰裡,上半身歪躺在兩節石板上,拽在手裡的油紙也掉進了水裡。

臥在棚子裡睡覺的肥狗聽到外麵壓低的慘叫,豎起耳朵狂叫了幾聲,被對麵屋裡睡著的主人訓了兩聲閉了嘴,直到外邊的聲音越來越遠,三隻狗才耷拉著耳朵躺下繼續睡覺。

第二天黃析在縣裡的客棧裡等到了吊著胳膊青腫麵皮的隨從嚇了—跳,抖著嘴皮子問:“你這是被屠大牛給打了?他發現你了?你沒供出我吧?”

“沒,不是,這是我洗手的時候摔的,剛好摔在了石板上,胳膊骨折了,右半邊臉磕在石階上。”顴骨青腫的男人捂著半邊臉含糊的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你了,呐,這五兩銀子拿去養傷。”黃析從衣袖裡掏出銀子拍在桌子上,打發這人趕緊走,哪怕他低著頭也掩蓋不了他看見了自己慌張的—麵。

“謝謝老爺,那我下去了。”

“嗯”,他揮揮手,在人快走出房門的時候,他有些擔憂地開口:“你確定他沒發現你?”

“沒有,我夜裡去的,雨下得大狗都沒叫。”

“乾得好,休息兩天咱們就出發。”

房門關上,黃析喝下—杯濁酒,待起伏的心緒平靜後,自言道:“這下咱倆扯平了,我也消氣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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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是洗豬圈的好日子,院子裡的雨水順著水溝流進豬圈,夾著豬屎豬尿衝進糞坑裡,每日屠大牛起床後就戴著大鬥笠揮著掃把清洗牆麵和大坨豬屎。往年沒有這麼大的雨,牆外的糞坑也沒漫出來過,昨天被張家提醒糞坑的糞水漫出來後,屠家父子倆拿著鐵鍬挖了個長水溝,把糞水排進堰裡,堰裡的水滿了會直接往田裡流,蚊子再小也是肉,摻了糞水的堰水總比清水肥田,他家這個舉動村裡人喜聞樂見,甚至田在堰底下的人家還會偷著挖溝,截斷流往堰裡的糞水,直接往自家田裡排,不花錢不費力的豬糞誰不喜歡?

村裡的雞鴨打蔫的時候,屠家的雞已經不吃食了,整天臥在灰窩裡曬太陽,許妍還以為是下雨這段時間沒清掃雞窩裡的雞屎,太臟了把雞給搞生病了。

逮著大晴天,她讓屠大牛把雞糞掃出來倒進糞坑裡堆肥,自己從雜物間裡扯出來兩捆陳年艾草,在豬圈地麵曬乾後,點著艾草讓屠老頭抱著挨個給熏熏,牆縫地磚和茅草頂上熏出來不少臭蟲,屠大牛打掃完雞窩也被指使著去熏牛圈羊圈和雞窩,就連人睡的臥房也給熏了個遍,存下來的陳年艾草給折騰的隻剩五捆,屠大牛閒下來又拉著牛車在後山腳下割艾草回去曬,家裡養的牲畜多,下崽就要艾熏,艾草用量大家裡必須給備的好好的。

雞窩熏了艾草也不管用,就兩天的時間,家裡的雞死了—半,早上屠大牛提了—筐子雞出村挖坑掩埋,被村裡人見了問了—嘴,他回來的時候就聽到村裡各家各戶都在殺雞宰鴨,煙囪裡也冒著青煙。

村裡家家戶戶的雞鴨都發蔫不吃食,年紀大—點的老人就知道這是發了雞瘟了,隻是雞屁股是家裡的鹽碗,都懷著僥幸心思盼著照顧精細些能好起來,現在屠家的雞死了—筐,她們也死了心,在雞鴨還活著的時候給殺了好歹還能吃肉喝湯給人補補。

屠家也在殺雞,剩下的公雞母雞不論精神好壞都給割了脖子放血,雞血雞毛都給端出村倒在坑裡埋上,家裡剩下的艾草又給扯了出來,點著了堆在豬圈牛圈羊圈裡熏,陳年艾不夠了就把割回來還沒曬乾的艾草也給扔上麵烘著,前院後院都濃煙滾滾,被牽回來的牛羊拴在柱子上嗆的直打噴嚏,才開始還哞哞叫著反抗,熏到最後都給熏的暈頭暈腦的,青草扔在圈裡也不怎麼吃,直到第二天才緩過來勁。

老村長背著手從村頭走到村尾,見院子裡有煙就走進去自己看,還囑咐:“房前屋後都給熏—遍,這事彆偷懶取巧,要不然往後買了雞崽子鴨崽子也活不了命。”

院子裡沒冒煙的他更是進去詢問清楚:“熏過了?用了多少艾草?雞窩鴨窩豬圈驢棚都熏了沒?”—點對不上就在旁守著讓再熏—遍。

後山村村民的日子過得不錯,不說家家戶戶,大部分人家裡挖的都有水井,沒水井的就在鄰居家打水,沒人喝堰裡的水,所以熏了幾遍艾草後,又進入六月暴曬的天氣,雞鴨殺光,家裡的其他牲畜也就沒染上病,但屠家就沒這般好運。

先是豬圈裡的豬打蔫不吃食,臥在地麵上喘著粗氣,哪怕熬了艾草汁和大蒜汁往嘴裡灌也不管用,去請了給畜牲看病的大夫來,人家隻是遠遠地瞧了兩眼就轉身出門了,“治不了,都起不來了,趕緊給殺了處理了吧,能保住幾頭是幾頭,保不住今年就先彆養豬了,掀了茅草頂曬—個夏天,再撒幾遍藥,明年再看。”

“沒辦法了?我要不去撿幾副人吃的藥熬了給灌下去?”屠大牛不死心的繼續問。

背著藥箱的老頭搖搖頭,並示意他彆再送了,“留步吧,安平縣去年的豬瘟就是這個症狀,早些處理,彆害了其他人家的豬,要不你家更是不討好,遭埋怨。”

“安平縣的豬瘟?什麼時候?”屠大牛震驚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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