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再三保證豬瘟不傳人, 才找到了五個男人來挑糞,害怕糞水能傳染豬瘟,村長把潑糞的地方定在後山的荒腳下, 距離村子較遠他們要的價錢是三文錢一擔子, 比買糞還貴, 屠大牛也咬牙認了。
“村長,坑挖的怎麼樣了?”屠大牛問。
“應該差不多了, 我兒子在那兒盯著,出不了大錯。”他坐在張家門前看著挑糞水的, 這事他得盯著,就怕這沒養豬的漢子們起貪心, 收了人家的錢把糞又給撒自家地裡了, 處理不乾淨再害了村裡養豬的人家。
“這糞水倒在荒地上,會不會鳥去刨食再把鳥給染上病了?然後再傳染給雞鴨豬?”挑糞的男人琢磨了好一會兒,在看到後山裡撲棱翅膀的鳥之後,回來問了這句話。
老村長捶老腰的手隨著這句話落地停了下來, 嘴開開合合也沒敢給出保證, 屠大牛在幾個人的盯視下沉默了,望著恨不得離自家八百丈的村民和張家院子裡冒出的白濃煙以及緊閉的大門, 靠在自家院牆上長呼一口濁氣, 給出答複:“我待會兒讓我爹去那兒守著趕鳥,曬個兩天了我拉垛稻草去燒糞, 燒乾了就沒事了。”
“也行, 那你讓老叔快點出門, 我們這糞也給挑的差不多了。”
“嗯。”
在人走之後,老村長看見他兒子過來了,問:“坑挖好了?”
“好了, 底下也墊了木柴和稻草”,他看向屠大牛問:“大牛,豬捆好了沒?捆好了我就讓他們把火給點著了。”
“好了,麻煩你們幫我把坑裡的火燒大些,然後你們走遠點,我待會把豬拉去殺了扔火坑了。”屠大牛猶豫了片刻,想著老爹要去看著大糞,許妍大著肚子,沒人能給自己幫忙,還是硬著頭皮求人:“石頭哥,能不能幫我把稻場裡的我家的稻草垛拉幾車過去?豬扔下去也還要加柴,我怕待會兒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已經拉過去了,還有村裡人給的硬木柴,肯定夠燒,那我先過去給人說一聲,你拉豬出門的時候吆喝一聲,我們聽到了就離開。”男人說完,扶起坐門檻上的老頭起身離開。
走了一段路兩人回頭,村裡占地最大的宅院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灰,倚在牆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大門緊關。老村長“唉”了一聲,對扶著他的兒子說:“還是得人丁興旺,看看屠大牛,家裡老少合起來也就兩個男人,家裡出了事連搭個手的都沒有,想要人幫忙,出錢還要憑人家那摸不著的良心。”
“嗯,我會跟幾個兄弟好好處。”
“不止他們幾個,你叔伯兄弟多,你以後還會是村長,關係更要處理好,彆拉偏架失人心。”
“好。”
有兩個衙役的幫忙,屠大牛拉著裝著五頭豬的木板車出了門,大喊一聲“我出門了,你們趕緊走遠點”。胸前繞著韁繩,腳掌蹬地,勾著腰咬牙使勁,車輪在地上壓出半指深的車轍印,屠老漢攆了出來幫忙在後麵推,對滿頭大汗的兒子說:“你一個人殺豬不行,我來幫你,你媳婦待會兒拿根竹竿帶著小葵去趕鳥。”
“嗯。”
年輕一點的衙役望著木板車往冒濃煙的方向走去,湊過去問:“張哥,咱們不幫忙行嗎?”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嗬斥道:“你是沒幫忙捆豬還是沒幫忙推車?你還想幫什麼忙?又不會殺豬,大熱天的去火坑邊烤火啊?大人留我們在這兒隻是守著他們彆偷摸把豬運走了,幫了這麼些忙已經算是看著顧清麵子上了。”
“也是,還是張哥看的明白。”他也打消了幫忙推車的念頭,幫了這麼多忙已經是看在顧家和趙家的麵子上了。
刀子捅進豬脖子,血順著坑邊流了下去,待豬的慘叫聲消失,兩人拎著豬腿給甩進了大火坑,火星濺的老高,扔一頭甩一捆稻草下去。等拉著空板車回去的時候,家裡隻剩下兩個衙役了,許妍鎖了臥房的門拉著小葵已經出門了。
趕在天黑前終於把二十五頭四五個月大的豬崽子都給殺了扔在了火坑裡,回家後沒來得及喂豬,先燒水洗澡,被豬血染透又被火烤乾的衣服給扒下來填鍋洞給燒了。
趁著許妍母女倆還沒回來,屠大牛喊留在家裡的大夫和兩個衙役也來洗個澡,換上自己跟老頭的乾淨衣裳,說:“我婆娘肚子大了,也不好給你們洗衣裳,隻好你們自己打水給搓一搓,搭在竹竿上明天就能穿了。”
還好天熱,家裡有涼床有竹席,在屠老漢把許妍母女倆接回來的時候,他們三人已經吃了飯在後院躺著了。
家裡幾個人圍著桌子吃飯的時候,屠大牛說:“小妍,你晚上就待在屋裡睡覺,不管有啥動靜都彆出門,我從外麵把門鎖著,你在從裡麵給杠著,爹你吃完飯在空出來的豬圈裡升堆火,把豬圈的茅草頂給掀下來燒了,再用艾草把豬圈裡的每個縫都給熏一遍,我待會兒吃完飯就出門去火坑邊守著,免得火熄了,晚上除了我敲門,誰喊門都彆開。”
“嗯,你也小心點。”許妍囑咐他。
“我小心什麼,還有人來打我了?淨瞎想。”他嚼著早上剩的餅子含糊的說。
“你才瞎想,我讓你小心彆被蟲蛇咬了,你也帶捆艾草去熏一熏。”
“不用,燒那麼大的火,哪有蟲蛇敢靠近。”
吃飯完撩了碗,男人扛著翻稻草用的的鐵叉,拖著一根長竹竿出了門,大門隨之也落了鎖。
“累了一天了,你們娘倆洗洗睡吧,彆操心,今年就是豬死光了不養豬家裡也有錢,你彆把事擱在心裡憋出病了,現在家裡就你和小葵最要緊,照顧好自個。”老頭把碗筷撿進灶屋,出來的時候拿了一盞油燭燈,遞給許妍:“領著小葵進屋吧,我待會兒把水給提到房門口你再給端進去,明天大牛回來了他倒水。”
“好,爹,辛苦你了。”
“這不算什麼,還沒秋收夏收時累人。”摸摸大孫女的頭,他轉身回了灶屋,不一會兒就端了一盆子水放在門口,聽裡麵應了一聲也就走開了。
這天晚上,後山村的人聞著烤肉香入夢,咕嚕著肚子醒來的時候,就著肉的焦香沒滋沒味的吃了頓早飯,而這個時候許妍已經拉著小葵去荒山腳趕鳥去了。小葵雖然調皮,但她也會看臉色,這兩天家裡明顯出事了,她也不敢嬉皮笑臉地耍賴找事,安分的跟著她娘走,讓乾啥就乾啥。
張蔓獨自過來的時候,小葵正拖著一根短木棍揮舞著趕蒼蠅,她接過許妍手裡的竹竿繞著潑在地上的豬糞走了一圈,趕走枝頭上站著的麻雀,問小葵:“你阿爹阿爺都忙著呢?派你來幫忙了?”
“嗯,我幫忙。”她點頭應下了幫忙的名頭。
“你怎麼來了?今天沒活?”許妍扶著腰走過來說。
小葵被陳婆子偷走時張蔓站出來說話幫了很大的忙,事後許妍和屠大牛抱著小葵提了肉糧上門道謝,私底下免了她兩年的房租,但她也沒憑著恩情索要好處,在自家割草也很是勤懇,這兩年兩家關係處的不錯,許妍給小葵做衣裳時也會給孫鶴送一套過去。
張蔓擔憂道:“我聽人說你上山了,就過來看看,你肚子都七個多月了,回去待著吧,我幫你看著,反正我也沒養豬。”
“我沒事,本來每天也需要多出門走走路,在村裡走和在這兒走都一樣的,你回去忙吧,回去洗個澡換個衣裳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