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薑湯泡了澡的屠小槐沒發熱沒咳嗽, 村裡的其他孩子拖著長鼻涕跑了大半個月,許妍看小兒子也就頭兩天十分聽話,過了兩天又是個籬笆嘴。
趕在春天的尾巴上, 小魚帶回來一個消息:“娘, 杭二嬸說我們在縣裡的房子鋪子買下來了,讓我爹抽空去縣裡一趟辦過戶。”
“噢,好,回去給你爹說。”
屠大牛就去過一次縣裡, 還是二十歲那年曹萬攜妻帶子搬往縣裡, 他跟著兄弟幾個去玩了一趟, 想著婆娘跟娃都沒去過縣裡,他琢磨道:“後天我們全家一起去縣裡玩一趟,看看我們買下的房子鋪子。”
“行呀, 聽新如母女倆說了好幾次縣裡怎麼怎麼好, 我也去看看, 買兩身鎮上不常見的衣裳回來穿。”許妍興致也來了, 她還沒去過縣裡呢。
“你們去好好玩幾天,家裡有我看著。”屠老漢也支持他們往縣裡走一趟,他還是在沒成婚前去過一次縣裡,比鎮上的人多多了,街上還有衙役巡邏,那大戶人家的房子都有好幾進,還有門前立石獅子的, 現在自家竟然也能在縣裡買房鋪了。
“爹,你也一起去……”話出口了許妍才發覺家裡有豬需要人喂,她思量道:“我去找宏義,讓他來喂幾天。”
“山上的豬比家裡的還多, 哪兒離得開他,縣裡我去過了的,而且趕牛車過去要走一天,我這身老骨頭都能給我折騰散,我不去,一來一回兩趟路,我擔心回來後再起不來床了,那虧大了。”他故意往嚴重了說,但也沒說錯,再過五六年他都六十了,心肺又不好,可不得哪天夜裡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我不去,不稀罕去縣裡長見識,我就守著老家就好,不折騰這副身子架骨,多活幾年看看重孫。”他再次說,這句話裡沒有勉強,還很抗拒,像是誰要勸他就是要謀害他一樣。
“那你在家守著,我們三四天就回來了。”屠大牛最後做決定。
杭家老大幫了忙,總要給人送點東西,他們雖然也有田地,但都是租出去收租子,要是換一家許妍還能收拾點鄉下的土物送去,杭家又是開鋪子賣糧食的,不缺米油穀子,許妍想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從村頭走到村尾,把村裡的葛根粉都給買了下來,總共才有個五斤的樣子。
現在村裡的孩子跟著小葵學會了炮製藥材往百草堂賣,但都是常見的草藥價格不貴,價格最好的反而是野葛,費時費力一人一年能賣兩三百文,許妍收回來的葛根粉都是炮製葛根時切壞了的或是不規則的給洗了粉。
“嬸子,在家嗎?”許妍站在一家院牆外喊。
“誰啊?小槐娘啊,在家,進來坐,有事找我?”頭裹青色頭巾的婦人綁著圍裙走出來看著有個四十多歲的樣子。
“嬸子,你家臘貨還有沒有,我想買幾隻,村裡人都說你曬的臘貨曬得好。”這個婦人的娘是大山裡出來的,有一手醃臘貨的好手藝,村裡她家的臘貨味兒最好,臘雞臘鴨能擱大半年不發黴不長毛,膻味特重的鴨子經她一醃製膻味就掉了。
“你家不是喜歡吃新鮮的肉嗎?換口了?”她領著許妍往屋裡走,每年冬天村裡人都會找她醃幾隻雞鴨,一隻五個雞蛋的報酬,醃料都是她出,這麼些年就屠家沒來讓醃過。
“送禮,不是自己吃,嬸子,你家還有啥?”許妍問。
“臘鴨和臘肉。”去年她兒子娶媳婦殺了頭豬,沒用完的她都給做成了臘肉。
許妍買了五根臘肉塊兒,三隻臘鴨,回去就泡了一隻,打算先自家嘗嘗,味好了再往出送,晚上去接小葵姐弟倆的時候都給告了假。
齊老大夫聽說她一家都要去縣裡玩幾天,他瞅了眼滿臉欣喜的小徒弟,頓了頓說:“正好,我要帶點東西給我小孫子,你們明天走的時候來家裡一趟,把東西給我捎過去,不耽誤你們事吧?”
“不耽誤,我們沒啥急事,就是托人買了房子鋪子要去過戶,辦完事了就是在縣裡逛逛,帶孩子們看看。”說這話時是在齊大夫看病的屋裡,除了在場的三個人沒人聽見。
“出去走走看看也好,小葵,去縣裡了到齊民醫館看看,那是我大兒子開的,裡麵坐館的大夫多是我齊家子孫或是徒弟,將來你能出師了也能去縣裡坐館。”
老頭笑著鼓勵她,可把小葵激動壞了,頭點的像是打鼓的,眼睛裡晶晶亮。
晚上燉出一鍋奶白的老鴨湯,先不說肉好不好嚼,就憑這顏色都能倒進肚裡給喝乾淨,許妍舀一勺嘗嘗,鮮香,不是魚湯的那種鮮,口感很濃,張嘴說話時也不覺得呼出的口氣是腥的,鴨肉耐嚼肉質又不老,骨頭也燉爛了,嚼碎吸骨頭的油水,這要是才宰殺的鴨子,骨頭硬的崩牙。
“我們今年也買七八隻老鴨送去做成臘鴨。”許妍滿足地放下碗筷,把桌上嚼碎的骨頭渣都給攬在狗盆裡,這碎渣渣要是吐在地上狗要舔進去不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