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後太陽終於出來了, 豬圈裡潮濕的地麵經過暴曬,豬窩裡帶著潮氣的稻草也換掉,齊甘瀾送來的草藥膏還沒用完豬癬就好了, 摔斷腿又接上骨頭的豬隻剩下兩頭, 另外的三頭在精神打蔫時屠大牛就給殺了,嫩豬肉腥膻又是發過熱的,雖不是瘟病也不敢給人吃, 三隻豬埋掉內臟還剩七八十斤肉, 煮了給狗加餐喂了小半個月。
晚上吃完飯,小魚撿著碗筷說:“娘,夫子讓你明天去找他,他有事要給你說。”
一聽被夫子找許妍下意識的心慌,反應過來想可能是聊小魚明年開春考童生的事, 她遷怒地瞪一眼小兒子,都是這個臭小子鬨的事,她現在就怕突然被夫子找了談話。
“好,我明天送你們去鎮上。”她應下表示聽到了。
坐在一旁沒被提及的屠大牛表示不忿,第二天他天還沒亮就起床熬豬食喂豬, 在飯後表示他也去見見黃夫子, 了解一下大兒子在學堂裡的表現。
他旗子扯得大, 到了黃家私塾卻又不插話, 但他坐在一旁聽著心裡就舒坦, 打量黃岷的書房,心裡暗自評估還是自家書房布置的好,不僅有書香墨香還有花草香,書案是自家的大,書架上的書也是自家的多。
滿意地從私塾離開, 他問許妍:“聊的啥?小魚明年開春考童生試要準備啥?”
“你不也在書房坐著,耳朵掉家裡忘帶來了?”許妍無奈地捶他,想著老頭還在家裡等著聽好消息,“回去再說,我給爹說的時候你站一邊聽著。”
回到村裡就見老頭搬著凳子坐在門外守著,見牛車回來了他拎著凳子往屋裡走,問:“怎麼樣?黃夫子咋說的?”
“明年二月份在縣裡考試,要村裡五個人加一個秀才做保,我待會兒寫個帖子,爹你拿到村裡找五個人按個手印。”
許妍話剛落地,就見老頭笑眯了眼,臉上的褶子都泛著驕傲的光暈,說:“交給我,我去找人按手印,隻需要五個人的?要不多按點?咱村裡不差人。”
“隻要五個人,考秀才需要六個村民做保。”
“童生就了不起,我們老屠家祖祖輩輩都沒出過讀書人,我竟然能成為童生的阿爺,哎呦,我可要多活幾年,說不準還能見到屠家再出個秀才老爺。”他坐在門檻上樂嗬,等兒媳遞出一張寫字的紙,背著手走出了家門。
屠大牛看老頭輕飄飄的腳,心裡琢磨著這大兒子要真過了童生試,老頭子就是喝風都不會覺得餓,跟老頭相比,他這個做爹的倒是反應不大。
“石頭,來幫我按個手印,我家大孫子明年二月份要去縣裡考童生了,要有村裡人幫忙做保。”老村長前年已去世,現在後山村的村長是他兒子顧石頭,年紀比大牛還大。
“哎呦,我們後山村要出個讀書郎了,屠叔,你有福氣啊。”顧石頭從家裡掏出紅泥謹慎的在空白地方按個清晰的指印,指著旁邊眼饞的二弟,說:“屠叔,我家人多,還差幾個人?我們幫你按齊了,免得您老再費事兒。”
這屠老漢哪會肯應?家裡有個出息孩子,他可不得在村裡轉悠幾圈,讓他那些老夥計都來羨慕他,小心扯走顧石頭手裡的紙,奪過他手裡的印泥,斜眼瞥他:“你這小子忒貪心,不像你爹,印泥借我用用,過一會兒來還你。”
哼著小調出門,探頭看哪裡人多他往哪兒走,不論是老頭小兒、姑娘婆子都被他炫耀個遍,手裡的那張紙成了金缽缽,從村民手裡轉手無數次,被屠老漢挑中按手印的也與有榮焉,見人就誇屠家那個出息的少年郎,這個時候屠小魚比他們親孫子還親。
“小魚回來了?今天讀書咋樣?沒人欺負你吧?”村口刨地的大叔看大牛接倆孩子回來,熱情地關心小魚。
“沒有,沒人欺負我。”屠小魚對這突兀的問話很是不解,越往村裡走打招呼的人越多,歸納起來就是:好好讀書,明年一舉成為後山村第一個童生。
一向淡定的小魚被村裡人囑咐的臉發熱,他那個不怕事大的姐姐還代他承諾:“一定會的,小魚性子穩,看書多文章寫得好,明年我們村就會有一個年僅十二歲的童生。”
他捏著他姐的手臂讓她不許再胡說,童生試他又沒考過,就連夫子都不敢給他打包票,家裡人已經熱火朝天的把他的事抖個底朝天,也不怕牛皮吹爆了嘣著自己。
“小魚回來啦!”屠老漢把那張蓋了五個手印的紙遞大孫子手裡,眉飛色舞地說:“呐,擔保人按手印都給弄好了,你明天給你夫子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