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一百一十二章(2 / 2)

屋裡喜氣洋洋的氣氛讓小魚心裡的憋悶消散了不少,也沒說喪氣話來冷場,折起紙塞進懷裡,按住他阿爺的肩膀說:“噓,我還沒去考呢,彆往外說,彆把報喜神給我驚走了。”

“咱們不信這些,你從四歲就開始念書,肯定考的上,信你自己。”屠老漢不動聲色地安慰孫子,卻在第二天孫子前腳剛走他後腳出門,讓村裡人彆再討論,免得驚走了報喜神。

要割麥子了,張蔓蹲在水缸邊磨鐮刀,公婆在菜園裡種菜鋤草不在家,她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問清理兔圈的兒子:“小鶴,你打算一直在家裡養兔子?”

“養兔子咋了,我去年賣兔子也賣了四兩多錢,加上賣草藥的也五兩半了,都快趕上我家收的租子了。”已經滿十八歲的孫鶴穿著褐色耐臟的衣裳,腳上布鞋外套著草鞋,彎腰提著兔子腿看有沒有揣崽的。

“大毛二毛去當衙役了,大胖跟大頭還有鐵蛋他們也都在鎮上,不是在酒樓當夥計就是在飯館做賬房,阿香也在百草堂做跑堂,你們都是跟許夫子認字念書的,我記得你比他們認得字更多,要不你也去酒樓當個夥計?家裡的兔子還有你阿爺阿奶養。”

跟小葵一起認字的那批小夥子一半已經從村裡走出去了,還待在村裡種地的都是不好好學或是在念書上不開竅的,除了孫鶴,孫鶴會寫會認的字不少,他第一年賣兔子就去書鋪裡買了本書,現在每天還拿出來讀一遍,遇到忘記的字還會拿去問許夫子。

可是沒用啊,他認的字再多也用不上,張蔓不甘心,兒子能寫會算就是不肯出門做工,窩在家裡養兔子挖草藥,如果沒有大毛他們對比,小鶴每年掙五兩多銀子她再驕傲不過了。

“我在家養兔子也不差,不用跟外人打交道,也不用看人臉色吃飯,家裡地裡的活兒我也能搭把手,你看我養兔子已經積累出經驗了,將來我也能像小葵爹一樣,養兔子發家。”他開玩笑說,沒有發現他娘的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一圈兔子還不抵人家一頭豬的錢,你怎麼發家?不想看人臉色吃飯就要像我一樣在地裡累彎了腰,你養兔子能養一輩子?現在不覺得,五年後十年後,跟你一起認字的,人家在外人五人六的,你就是個天天怕忘字的莊稼漢,你把所有的字都能記住又如果?你考不上童生,將來也拿不出銀子供你兒子念書。”

張蔓大聲嘶吼發泄心中的憤懣,十八歲的大小夥天天窩在家裡,出去割草采藥也是一個人獨自出門,見著村裡人了也不打個招呼,也就跟他一起認字一起玩的小夥子見麵了能說能笑,他這個樣子都沒人來提過他的親事,她托媒婆介紹的姑娘不是瘸就是呆,還有就是家裡姐妹多的,老實地打一棒子都不敢罵出聲,她都看不上更何況她這能寫會算的兒子。

“娘,我們就是莊稼人,還是在村裡租地種的人家,童生要是那麼容易考,後山村的祖墳都埋成山了能才出一個讀書人?酒樓裡的夥計一年也就六兩銀,他們比我也就見得人多點,跟我一起認字的不也有種地的,你就是想太多了,我就是個平常人。”

還是個不會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平常人,孫鶴在心裡補充。

年少時有一群夥伴,每天的時間排的很緊,認字割草田野地頭瞎跑,長時間接觸的除了他們就是家裡人和許夫子一家,說笑打鬨他都玩得開。然而在長大後,嫁人的、娶妻的、去鎮裡乾活的,人都走散了,他猛然發現他獨自一人時跟不認識的人或者說是相熟卻很少說話的人沒辦法流暢聊天。

心裡排斥,打心裡覺得“去哪?吃飯了嗎?吃的啥飯?賣草藥掙錢嗎?”這些問題無趣,而且他曾聽到當麵對他笑的人背地裡稱他為“陰惻惻的孩子……可能隨爹。”

從那以後他不願再跟不熟識的人說話,有人的地方他就避開,固守一個圈,以前的朋友走進圈裡聊兩句他高興,沒人來的時候他一個人做事也安適。

那股火去了之後,張蔓也冷靜下來,問:“既然都是平常人,那你也該娶媳婦了,再耽擱兩年可要交罰銀了。”

孫鶴沒說話,揪著兔子尾巴不應聲。

“你是不是對小葵有意思?彆惦記她,清醒點,村裡人配不上她,她二婚三婚都看不上你們。”張蔓說狠話想讓兒子有羞恥心,借此安心找媳婦。

“我知道,有合適的姑娘我就成親。”

“那你多出去走走,見人了多說話,彆悶頭做事,免得外麵人說你性子怪。”張蔓不知道彆的女人年紀大了是不是她這樣,她這兩年性子越發急,尤其是兒子悶不吭聲的時候,她恨不得鑽進他肚子裡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孫鶴看他娘板著臉出門,估摸她走遠了,他也背著背簍出門,站著門口想了一下,拐上了和往日割草不同的方向,這天他沒在辰時初和酉時初聽到熟悉的牛鈴鐺響,熟悉的人影也沒再出現。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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