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屠小槐蹭兄嫂的牛車回家, 曲著腿斜靠在他哥背上,抱著小侄兒不住地提要求:“慢點,選平坦的路走, 你就沒覺得有些顛?”
“你起來,彆靠著我, 我都要被你推掉下去了, 這麼重的身板自己沒點數?”小魚為了穩住身子臉都憋紅了, 他弟現在比他高比他粗壯, 身上淨是腱子肉, 靠在他背上都要把自己壓趴下了。
小槐瞥了他一眼,當著嫂子的麵給他留麵子, 沒說他不中用, 捏著他的肩胛骨說:“多出去跑跑,每頓多吃點,要不我教你套拳法你練著?”
小魚立馬拒絕,像小槐那樣又蹦又跳的沒一會兒就是滿身的汗,他受不了, 也不想一天換幾套衣裳。
剛走到村口,孫鶴家的門就開了, 從裡麵蹦出來個小姑娘,頭上用紅頭繩綁著兩個包包頭,拎著棍子攔在牛車前麵,大喝一聲:“站住,打劫,把車上的女人和孩子都留下。”
“哎呦,這是誰來了?”小槐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小丫頭驚呼,把小侄兒還給嫂子抱, 下車抱起小丫頭問:“跟誰學的?說的還有模有樣。”
“我聽唱評書學來的,小舅,我都來兩天了,你怎麼才回來。”瓜籽坐在她小舅的胳膊上,衝牛車上的人打招呼:“大舅,大舅娘,小表弟,你們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們好久了。”
“兩天就是好久了?”趙玉清逗她。
“瓜籽,你怎麼來的?你娘也來了還是誰送你來的?”小魚問她,招呼門裡的男娃:“豆粒,來,上車,跟瓜籽去我家玩。”
“好,我跟我奶說一聲。”豆粒朝屋裡喊一聲,關上門往車上爬,趙玉清見他有點爬不上來,挪過去拉了他一把。
“我爹送我跟我娘來的,他昨天又回去了,隻有我跟我娘住下了,我聽我爹說,我娘是回來養胎的,她肚子裡有娃娃了。”瓜籽回答她兩個舅舅的話。
“你不坐上來?”小魚坐牛車上問地上走的人。
“不坐,就這點路,我抱瓜籽走回去。”
小魚瞥他一眼,這會兒就有勁兒了,剛剛在車上恨不得躺下睡覺的懶人好像不是他。
瓜籽六歲了,離她大舅成親已經過了近五年,她小時候長的像她們老齊家的人,現在張開了看著反而有兩個舅舅的神態了,眼睛不似她娘狹長的眼型,圓溜溜的杏眼,眼尾卻比尋常杏眼的眼尾長,盯著你的時候天真可愛,斜眼瞪人又很有靈性,宜嗔宜喜。
簡而言之,就是長了雙會說話的眼睛,而小魚跟小槐正是隨了他們娘的眼睛,活泛靈動,見著他們舅甥的人都會說外甥隨舅。
趙玉清聽大姐有孕回來住,她對她男人說:“大姐回來了我在家住幾天,明天你自己回去,我就不跟過去了。”
“行,午飯我自己做,晚上回來吃飯。”
當初小魚成婚時他跟他媳婦都不滿十八歲,趙玉清那時候是小鳥胃,一頓就吃拳頭大的飯,燉排骨吃一兩塊兒就飽了,彆說屠家其他人,就連小魚跟她坐一起吃飯都敗胃口。
屠家人不論是吃飯還是吃肉喝湯,都是幾碗幾碗的吃,剛開胃飯桌上就有人停筷子說吃飽了,那怎麼辦?繼續吃吧,顯得一家人都是豬胃口,隨便再吃點肚子又不願意。
連續兩天,除了趙玉清其他人都沒吃好,許妍見她一天天臉色越來越差,怕她走了大牛的老路—新婚還沒滿月就是拉去醫館看病,拉著還在家住的小葵給兒媳婦燉鴿子湯,送去的時候剛好撞見她在吃枇杷,還慌裡慌張,在自己家吃活像是在偷吃。
“慢慢吃,彆噎著,彆不好意思,就吃零嘴嘛,咱們家從老到小就沒有不吃的,想吃什麼就給小魚說,讓他去給你買,糕點雖然沒縣裡的種類多,但味道也不錯。”許妍小心翼翼地安慰,怕新媳婦臉薄怕羞,同時心裡懷疑她是不是每頓沒吃飽,話本子上的閨秀小姐不就是為了儀態大方寧願餓著少吃一點嘛。
“來,你胃口小吃得少,我估計你也餓得快,喝點鴿子湯,嫁來還不到一個月你再餓瘦了,回娘家時你娘看了指定心疼。”許妍打開瓦罐,肉香味兒飄了出來,同時房內還響起了腹鳴聲。
趙玉清一下子臉就紅了,羞的恨不得鑽老鼠洞裡去,許妍當沒聽到,舀半碗湯撕兩個鴿子腿推給她吃,然而就把湯喝了,吃了兩個指頭粗的鴿子腿就說飽了,不吃了!
“吃,放心吃,這都是你的,你姐還在燉,不是這麼多人分一個鴿子吃。”許妍擔心她又拘謹,謊說吃飽了。
是的,許妍已經認定了她這個兒媳婦就是話本子裡的閨秀小姐作風,要好儀態好名聲,克己克禮,沒飽也說飽了,餓了也說不餓。
“娘,我真的不能吃了。”趙玉清臉上還在火燒,她羞愧啊,跟婆婆才打交道就被撞見狼狽吃枇杷,肚子裡咕嚕的叫聲也被聽去了,但出醜了她反而覺得有些事不是那麼難以開口,“吃肉喝湯容易長胖,我娘就是非常容易胖,她生我小弟的時候胖了許多,也就這幾年才瘦下來,我隨了她,也容易胖,所以一直以來我就少吃,餓了就吃點果子填一填。”
“原來你不是生來就這麼瘦小啊?”許妍握住她的手腕,發現不是她以為的小骨架,“傻孩子,我還以為你這瘦條條病怏怏的是遺傳,你這樣天天餓著哪行,女人懷孩子生孩子是要命的事,能拖垮身體的。不少女人就是身子弱,懷孩子的時候都隻能躺床上起不了身,到生的時候沒勁,大人難產,要不一屍兩命,要不孩子憋死,女人身體也壞了再也懷不上。”
看她臉都嚇白了,許妍慶幸她發現的早,安慰她:“你每頓給我吃飽,多吃肉,你這年紀還在長身體,能補的回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又矮又瘦,還頭發枯黃,養了幾年也補回來了。”怕她不相信,許妍戳了戳她的小胸脯,低聲問:“是不是來月事前還會脹痛?你聽我的,絕對能再長大,我見你娘的就不小,你這純屬是餓的。”
婆婆突然上手戳、胸,驚得趙玉清弓起了身子,這個地方她洗澡都不敢多摸,小魚揉的時候她都是眼睛緊閉,死也不看的,現在被婆婆大大咧咧地說出來了,太羞人了,但心裡對婆婆的話又暗含期待。
她想說她以後好好吃飯,但顯得她迫不及待想讓胸長大,扭捏道:“小魚瘦高瘦高的,我要是長胖了他會不會嫌棄我?”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開始跟婆婆說心裡話了,像這種問題一般都是親母女之間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