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翊急得亂轉:
“什麼結果不結果的,既然你也說要報仇,那乾脆便給我幾個人,我悄悄去套他們麻袋,我讓他們挨了揍也不知道找誰!對,就是這樣!你給我幾個人,我保證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金梧秋見他如此,無奈歎息,看來他還是沒懂。
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後,金梧秋對翡翠姑娘說:“讓門房套一輛車,我帶他去個地方。”
翡翠姑娘領命下去後,祁翊不解:“去什麼地方?你也要去嗎?給我幾個人就好,用不著你動手!”
金梧秋不置可否,隻說:“跟我走。”
祁翊雖不知道金梧秋想搞什麼,但見她神色認真,自己又確實需要她幫忙出人,便隨她出門上了馬車。
馬車從十裡街出發,一路向北而行,走了大概一個時辰,眼看就要到北城門口,馬車仍不停歇。
又在城門附近七拐八彎的繞了幾圈,馬車在一處貧民聚集地外,住在這裡的人,都是掙紮在貧困線上的平民,他們沒有錢買屋買田,就隻能每日在城中做做零工,換取一些口糧艱難度日。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祁翊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那些平民住在軍用的帳子裡,進進出出,嘈嘈雜雜,狗吠雞鳴聲不斷。
“聽聞世子回京前曾做了一件大事,這才使得侯爺和公主下決心將你送回?”金梧秋問。
祁翊沒想到連這種事,皇叔都告訴這個女人了,他沉默以對,並不想多說什麼。
但金梧秋卻對此十分好奇:
“你帶人去追擾民的遊兵了?”
祁翊有些不耐煩:“是有如何?”
金梧秋又問:“當時帶了幾個人去追的?”
祁翊賭氣不言。
“幾個?回答我!”金梧秋執著追問。
祁翊儘管不想搭理,但還是認真回想了一番,沉吟良久後才回了句:
“二十來個!”
金梧秋點點頭,又問:“帶回來幾個?”
“啊?”祁翊沒想過這個問題:“什麼帶回幾個?七八個吧,你到底想說什麼?”
金梧秋從袖中抽出幾張看著像是從禦書房拿
出來的紙,展開看了看:
“是六個。你當時帶了二十七個人去追擊遊兵,中了火藥埋伏,你帶去的兵用身體護著你,九死一生將你帶回營中。”
祁翊聽到此處,不禁眉頭緊鎖,他看向金梧秋手裡的紙,疑惑萬分:
“皇叔告訴你的?”
金梧秋點頭,將手裡的紙遞給祁翊:
“因為你的衝動,二十一個人命喪黃泉。”
祁翊翻看手中紙張,上麵記錄著當日隨他出營那些人的名字和來曆,有些名字他認得,有些則很模糊,不確定誰是誰。
“他們本就是戰士,入伍那日就做好馬革裹屍的準備了,生死有命。”祁翊悶悶的說,心頭仿佛忽然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般,讓他連喘氣都覺得吃力。
“他們是戰士,可以浴血奮戰,可以為國捐軀,可以死在戰場上,卻不該因為某人的莽撞與無知而白送性命。”
“你闖了這麼大的禍事,被二十一個人用命救回去,竟絲毫不知悔改,甚至還覺得這些枉死的士兵能夠跟著你出去是他們的榮耀吧?”
“狗屁榮耀!他們這些人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跟了你這麼一個誌大才疏、昏聵庸碌的窩囊廢。”
金梧秋半點不留情麵,將祁翊貶得一文不值,這是她在看到這些為祁翊而死的士兵名單時想做的事。
祁翊被罵得麵紅耳赤,不住喘著粗氣:“金梧秋,你放肆!”
“我放肆了,又如何?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幾句話就能輕輕鬆鬆的讓你生氣、憤怒,你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實際上你除了身份,一無是處。你所有的光環,都是你世子的身份帶來的,跟你的個人能力沒有任何關係。”
“換句話說,就算你爹娘生的是一條狗,隻要它身在世子的位置上,它身邊的人都會自動把它吹噓成天狗、神狗!”
祁翊氣得渾身發抖,倒是沒再像之前那樣衝動行事了。
金梧秋掀開車簾,指著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帳篷道:
“那裡住的是哪戶人家你知道嗎?”
祁翊瞥了一眼,緊咬牙關沉默不語。
金梧秋兀自說道:
“王梁家。就是因你而喪命的二十一個人中的一個。”
“他是家中長子,有一個
兒子才兩歲,有一個弟弟才八歲,三個妹妹也不大,還有一個瞎了眼的老娘,瘸了腿的老爹,他妻子一個人負擔著整個家,每日勞作,腰都累得直不起來。”
“可她有什麼辦法呢?她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丈夫已經死了的消息。”
“軍中戰死的士兵,根據功績大小,撫恤金在二十兩到八十兩之間,個彆功績大的,撫恤金能到一百兩。”
“王梁當兵兩年,默默無聞的死了。你覺得像他那樣的能拿多少撫恤金?”
“五十兩?六十兩?你覺得這些撫恤金,能支撐他的家人過多久?”
“在你們這些身份高貴的人眼中,死個士兵就跟死個螻蟻差不多,但對他家人而言,死的是父親,是兄長,是丈夫,是兒子……”
“而像王梁這樣的士兵,這回因你死了二十一個!這還是我僅知的,你從小到大,一共有多少士兵因你枉死,你算過嗎?”
“你身上背負了這麼多的血債,是怎麼有臉叫囂著報仇的?”
祁翊被金梧秋說得徹底抬不起頭,金梧秋看著有些於心不忍,語氣緩和了些:
“世子,越是高位者,就越要謹言慎行,因為你們天生所具的能量比常人要大很多,你們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可能就決定了成千上萬人的生死。”
“你若不改這脾氣,今後會有無數個王梁因你喪命,有無數個劉商因你受傷,明白嗎?”
祁翊眼神怔怔的盯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婦人,走入王梁家的軍帳,她瘦骨嶙峋,背上背著個孩子,手裡拎著比她小腿都高的水桶,一步一挪,疲憊又吃力。
一陣風似的卷下車,祁翊在那婦人把水挪進帳之前,就果斷接過水桶,不顧婦人訝異的目光,替她把水拎了進去。
金梧秋在馬車裡看著祁翊在軍帳進進出出,又是拎水又是劈柴,忙活了好半天才出來,腰間掛著的荷包不見了。
爬上馬車的祁翊有些灰頭土臉,手上身上仍有柴屑殘留,金梧秋遞給他帕子,祁翊接過擦了幾下,然後就拿著帕子靠著車壁發呆。
馬車緩緩回程,祁翊呆坐了一會兒後,對金梧秋說:
“能不能借我些錢?”
金梧秋沒問他要錢做什麼,而是直接問:“多少?”
“……一萬兩吧。”祁翊
說完,猶豫片刻後對金梧秋解釋:“剛才我把荷包裡所有的前都給了王夫人,另外二十個,我也都想補償一下。”
說著,祁翊掏出金梧秋給的那幾張紙,默默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意識到金梧秋在看自己,祁翊有些不自然:
“看什麼?借不借?一萬兩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