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對於唐回很是喜歡。第一次見麵是驚喜, 隨著了解的加深, 他卻一點點的欣賞這個看上去年輕的隻有十三歲的少年, 甚至有不少時候, 這個少年嘴裡麵說出的話,更常常讓他震驚和佩服。他帶著這個少年, 與其說是指教學問, 不如說是交流探討。
“樂天, 你的才華常常讓我懷疑,你不是十三歲。”顧大人撫須感歎。
唐回恭敬的鞠躬, “顧大人過獎了。”
顧大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是不是過獎, 你心知肚明。”
但這不過是日常的玩笑, 顧大人隨即問:“你原籍陝西,出生地在河南, 這兩個地方, 參加科舉壓力是非常大的,當然, 以樂天你之才華,應能高中, 隻是這名次上……”
唐回坦白:“樂天並不預備在陝西、河南兩地參加科舉。”
“哦?”顧大人擺出願聞其詳的姿勢。
“天下才子不勝凡舉, 樂天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在這兩省順利考中,因此隻能取巧, 我預備去安徽宣城。”
“安徽宣城?”
“是, 家中叔父正在宣城, 可以照料一番。”
顧大人撫須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隻是……”他沉吟著:“隻是你為何如此急切?你年紀尚幼, 有大把的時光;此事雖一時可行,可若是以後被人知道,作為詬病你的把柄,豈不是得不償失?”
“樂天有苦衷。”
“願為你分憂。”顧大人說。但唐回清楚顧大人是很有些八卦之心的,但是他最是性情中人。
他於是講了自己與湘靈之間的事情,他們家世上的不匹配,父母雙方的阻礙,等等。他說的最多的,卻是湘靈是一個非常好的姑娘,非常好、他非常的喜愛她。
顧大人聽著,神色越來越嚴肅,越來越認真。
“你很喜歡她是嗎?”
“是。”
“你此生非她不娶是嗎?”
“是。”
“你的決心有多堅決?”
“我發了誓言,今生若是做不到,就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不得再見她!”
顧大人拍了拍唐回的肩膀:“你倒是狠心。”
不是他狠心,而是湘靈狠心。
他無法拒絕,即使這誓言凶狠。
“樂天小兒,你最近老夫常常在你身上看到我自己的影子,原來不是錯覺啊,你小子跟我一樣,倒是個癡情種子。”
顧大人臉上帶著極溫情的笑意,回憶道:“當年我遇見我夫人的時候,憑借的也不過是一首題在紅葉上的詩,可是就是那一眼,我就愛上了那個連容貌也不知道的女子。這是上天賜予的緣分。”
“我知道很多人心裡對那場浩劫(安史之亂)無比的痛恨,可是,樂天,我不止一次的慶幸,若不是那場戰爭,我可能沒有機會和她在一起。”
“大人至情至性,令人感動。”
“哈哈,你真這麼覺得?”顧大人笑問道。
“樂天絕無虛言。”
顧大人“哈哈”又笑:“你小子很不錯!果然像我!”
重拍了幾下唐回的肩膀,他說:“我和戶籍管理的趙大人有些私交,你且安心去安徽應考,不必擔心。”
這是意外的驚喜!唐回訝然看著顧大人,半晌說不出話來。最終,他深深地對著顧大人一拜!
“您的大恩,如同再造!”
顧大人擺擺手,“行了,大恩不言謝,你就把你未來娘子做的肉乾多給點就行,我夫人嘗了,非常喜歡那味道。”
唐回依然深深地鞠躬:“明日,樂天將所有的肉乾都帶過來。”
“那倒不必,那倒不必!”顧大人連連道:“隻要你將來娶了新婦,與我夫人見麵時教教她便可,她啊,最是喜歡搗鼓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如此,一言為定!”唐回看著說起自己夫人滿麵笑容的顧大人鄭重的說道。
“好!一言為定!”
幾個月後,唐回收拾好了在長安的東西,帶上行李和書童,預備從長安到安徽。隻是不知為何,他的心卻總有一分鐘懸而未落的不安感。
“少爺,你好幾天沒有笑了,你到底怎麼了?”阿穆一邊給唐回收拾著書箱一邊問。
但唐回隻是在宣紙上寫著字,心煩意亂,很快,一張紙就毀掉了。
阿穆叫起來:“少爺,紙張很貴的,你莫要浪費!”說著,他搶過書桌上的餓一刀宣紙,愛惜的抱在自己懷裡。
“少爺?”
沒了紙張,唐回的筆停在半空中,墨水從筆尖墜落,在地麵上氤氳出大片的黑。
“少爺你怎麼了?你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