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展結束後,藍夢依並沒有帶回那幅畫。
她魂不守舍的離開了畫展——有太多熱烈的情緒湧上來,她需要一點時間想清楚。
可是,當天晚上,那幅畫被送到了藍家。
“妹妹,你也買了許夢嵐的畫?”客廳裡,藍家大少爺坐在右側的椅子上,優哉遊哉的翹著二郎腿,輕抿一口茶,漫不經心的看著藍夢依:“這幅是什麼,打開看看。”
“不給你看!”藍夢依握緊了拳頭,才壓製住自己內心的波瀾——他為什麼把這幅畫送過來?她不是已經隱晦的拒絕了或者說逃避了嗎?可是對著自己這個吊兒郎當的大哥,她像從前一樣的懟回去。
“小妹,你看你什麼態度,大哥二哥每個月給你那麼多零花錢,不就看看你的畫,就那麼小氣?”藍二少在一旁不嫌事兒大的添油加醋。
“大哥二哥什麼時候給我您零花錢了,那都是爸爸給的,是吧,爸爸?”
坐在上位的藍父點點頭,“行了,一家人吵什麼吵?”
轉頭對著兩個兒子教訓道:“你們兩個,這麼大的人了,還合起來欺負妹妹,像什麼樣子!”
藍大少、二少這次倒是口徑一直:“爸爸,我沒有!”
“行了!”坐在一邊的藍夫人和和氣氣的勸說道:“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我看他們也是感情好,才這麼說話的。”
“感情好”的兄妹幾人齊齊不開口了。
“依依,剛才咱們看了你大哥帶回來的那幅畫,你爸爸也覺得很是不錯。既然你也買了,讓你爸爸幫你鑒定鑒定吧!他啊,在收藏界也算是一把好手了。”
藍夢依不服氣的看著偏向哥哥們的母親,叫道:“媽媽!”
“依依,聽話!”藍夫人的聲音依舊溫和,可是藍夢依卻感覺到了疏遠。
這在座的最親近的人:大哥二哥得意洋洋的看著自己,母親一貫的雍容華貴、溫柔和藹,而一向寵愛自己的父親,不置可否的沉默著。
她垂下來了頭。不服氣地默認了。
“我來!”二哥跳起來拿起畫。
“刺啦——”精致的包裝被粗暴地撕開,露出裡麵迎風怒放的幽幽蘭花。
藍家大少“切”的一聲,不屑再看一眼。
“妹妹,看來你的眼光不怎麼的啊,畫展上那麼多不錯的畫,你怎麼偏偏選了這麼不起眼的一個?”
眼淚噙在藍夢依的眼中,倔強的不肯落下,她求助似的看向父親。
沉默的一家之主開口了:“這幅畫確實在立意上差了一籌,不如你哥哥帶回來的那一副,不過,既然喜歡,那就留著吧!”
“爸爸!你怎麼不說妹妹亂花錢呢!上回我買了一塊金表你都說我呢!這一幅畫怎麼著也得萬把塊,她這麼大手大腳你也不管管!”
“就是!”藍二少接過大哥的話道:“我這個做兒子的,想要買一輛汽車您都拒絕了,卻給妹妹這麼一擲千金!”
兩個兒子同心協力的針對著妹妹,意圖給她冠上“大手大腳”的帽子。身處話題旋渦的少女許久才開口:“爸爸,我是不是亂花錢了?對不起,我隻是太喜歡這幅畫了,要是……要是……那回頭,我去把畫退掉吧!”
嘴上說著“退掉”,也是她那雙貓兒眼中水光氤氳,隻等一個拒絕就要洪水爆發。
藍父在這樣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嗬斥道:“說的什麼話!不就是一幅畫,還去退掉,咱們家丟的起這個臉嗎?你讓B城的人怎麼看咱們家?!”
“還有你們兩個,老是欺負妹妹算什麼?不思量著怎麼做點營生給你們妹妹做嫁妝,每天盯著你妹妹的零花錢,她一個女孩子,能花多少錢?!目光短淺的東西!”
眼看著丈夫越說越生氣,戰火就要燒到兩個兒子身上,藍夫人溫柔的輕拍丈夫的胸口:“莫生氣,莫生氣!”一邊拍一邊暗示女兒快過來。
藍夢依來到父親麵前,偎依在他膝上,貓兒眼乖巧的看著父親,“爸爸,我今天回來的時候買了一團毛線,是灰色的。”
少女靈動的眸子裡寫著天真的話語:“快問我啊,快問我!”
胸中的那股怒火被奇跡的熄滅了,“乖乖買毛線做什麼啊?”
“天快冷了,爸爸,我覺得你需要一條圍巾!”
“那你買毛線做什麼呢?”
“爸爸,外麵賣的,都是商品,是彆人做出來拿來賣的。女兒親手給你織的跟那些絕對不一樣呢!”
“是不一樣,你織的醜多了!”藍二少懟她。
藍夢依看也不看上躥下跳的二哥,晃著藍父的手撒嬌道:“爸爸,你覺得呢?”
藍父先是橫了二兒子一眼,又摸摸女兒柔軟的頭頂,溫聲說道:“爸爸覺得好是好,隻是依依,你會織嗎?”
“雖然現在還不會,可是我會學呀!我這麼聰明,肯定一學就會!”
“那爸爸就等著你的圍巾了!”
一頓好好的餐後聚會變成了兄妹爭吵,又變成了父女親昵日常。藍大少藍二少氣得牙癢癢,尤其是想到父親說的那句“賺錢給你妹妹做嫁妝”一句,更是每一個細胞都是氣憤!唯有藍夫人,溫和的目光依舊。
最終,這幅價值“一萬多塊”的畫放進了藍夢依的房間。她鄭重地掛在自己的床頭。
整晚翻來覆去,她盯著那幅畫,有一個名字在她心裡麵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