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倏忽之間,它已壽終正寢。』
雖然王妹很有愛心,保證的也很有力度,但忘秋還是為王妹的缺乏常識扶額歎氣。
『倏忽?那是什麼?』
對於王兄的一些措詞,還在認字階段的王女明顯是有些文盲在身上的。
『意思是極短的一小段時間。對於蜉蝣來說,它的身死可能在下一刻,也可能是阿素睡一覺再起床的那段時間。』
忘秋語氣很是包容。
『一夜老,原來是一夜後就老死了啊。』
顯然王女並不傻,至少她還會聯想,會舉一反三。
『浮生一日,蜉蝣一世。』
『朝生暮死,不飲不食。』
忘秋自吟自語,而他盤膝而坐似有所悟,指尖凝就一抹生機印一抹腐朽痕,似是要向死而生,活出自己的第二世。
此刻他在看蜉蝣,眼底裝得下蒼生萬類,也裝得下一池蜉蝣。
滿池蜉蝣也在看他,看一尊遊走於世的神稚子,它們在聞道,即便夕陽西下,它們將死而已。
良久後,王女眼中有些神神叨叨的王兄眸中露出一抹精芒,一身道行卻是精進些許。
他並未主動蛻變出自己的第二世,作為一個年紀不滿十一的少年,他覺得這樣對第一世的自己可不太友好,那感覺就好像自己活到十歲就要涼了一樣。
而此刻的滿池蜉蝣看著擅自結束蛻變的神稚子,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它們看著近在咫尺的大道氣息即將潰散,頓時群情沸騰。
也在此刻,池子中央,一隻蜉蝣輕振薄翅,滿池蜉蝣頓時默不作聲,隻是複歸平靜於池中一如往日那般朝生夕死。
王女發現了池中波瀾驟起又轉瞬平靜,她隻是有些狐疑的凝視禹跡池中。
『道友。』
忘秋微微躬身,隻是言笑晏晏的看著那隻池中蜉蝣。
『道……友。』
口器發出顫鳴,礙於喉骨不曾煉化,蜉蝣隻得震動薄翅於池中掀起漣漪化為“道友”二字。
『這池水怎麼會有字啊?!!』
王女指著池水,表情滿是震撼。
『逆活六世,你,很不錯。』
忘秋含笑,隻是單手摁住了王女的小腦袋瓜,示意她不要在這個時候插入話題。
『我……要死了。』
喉骨煉化,通曉智慧的六世蜉蝣明知死期將至卻是在死之前口吐人言。
『怨否?』
忘秋神色鄭重,一如守靈前的友人問起將死之友的臨終遺願。
『不怨。』
蜉蝣將死,卻仍不怨生而蜉蝣。
忘秋有些羨慕,隻是唏噓道:『蜉蝣朝生暮死而不怨,人世七十寒暑而不足。道友灑脫!』
『朝生,暮死。眾生皆如此,可否不辜負。』
看著滿池聞道者,蜉蝣問起眼前的神稚子。
『或可。』
忘秋含笑。
『聞道,夕死可矣。』
許是放下了一樁大心事,這隻逆活六世隻為一個問題的蜉蝣霎時之間身周遍布死氣。
『道友,可想再活一世?』
忘秋看著蜉蝣智識潰滅,隻是借機問道。
『縱活一日,也敢與天搏命。』
蜉蝣大笑,話語間有對浩渺天地的不屈不撓。